三百七十六、夏至(一百三十六)

  晚雲恭敬地回:「仁濟堂有今日,師父居功至偉,但若無門人同心協力,師父縱然有通天本領,至多也只能富甲一方。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陛下看河西諸城,涼州、甘州、肅州、瓜州,城與城間隔少則五六百,多則近千里,若無仁濟堂的商隊頻繁在城與城之間往來,在中原與河西之間往來,互通有無,相互盤活,河西諸分號便猶如一座座孤島,遲早被內耗耗干,這也是為什麼無論放在哪行哪業,河西出不了大商號。」

  晚雲望著皇帝,道:「且陛下知道,朝中確實再無第二個文謙。」

  皇帝聽得這話,忽然目光一凜。

  「你師父便是這般教你大放厥詞的?」

  「師父不曾教民女這些。」晚雲道,「師父的性子,聖上想必比民女更明了。他不喜拼嘴上功夫,所有讚譽都是靠一件件做出來的。故而他能夠將仁濟堂做成今日模樣,也是因此,這麼多年來,聖上就算鮮少見到師父,也仍然放心讓師父為聖上做事。放眼天下,又有誰人還能當得起聖上如此看重?」

  皇帝一時沒有說話。

  晚雲說這話時,沒有絲毫猶豫,因為事實再明朗不過。表面上看,文謙依賴皇帝發了家,其實皇帝又何嘗不需要文謙?否則以二人之間的分歧,早已你死我活分道揚鑣,但皇帝得天下以來,十年過去,他不但不曾一腳踹開文謙,而且還打算與文謙捆綁得更緊。因為他心知肚明,沒有第二人能擔起文謙的重任。同時指揮兩套人馬,一套明、一套暗,還讓兩處開花,何其艱巨。就算他能強行將仁濟堂收入囊中,可沒有文謙,仁濟堂就是一副空空的軀殼,毫無用處。

  故而,她料定皇帝此番先取河西的分號不過是一次嘗試,最終能不能做好,他其實並無十足的把握。

  但晚雲不能讓他試。若試成了,打開了他的野心,則其他分號難保。若試不成,則河西多年的經營將灰飛煙滅,無論如何,損失的還是仁濟堂。

  「陛下。」她繼而道,「如今西域初歸,西海國未平,而河西西抵西域,南接西海國,仁濟堂和皇城司仍大有作為。仁濟堂若在此時變動,只怕得不償失。」

  皇帝看著她,目光深遠。

  「故而朕有意讓你看好九郎,」皇帝道:「只要穩住了河西,無論西域還是西海國,皆不在話下。你替朕做事,朕讓你當齊王妃,乃兩全其美。是你和你師父貪得無厭,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這話雖嚴厲,當晚雲的心頭卻鬆了口氣。

  如果皇帝沒有被她說動,那麼他不會跟她說這許多廢話。

  皇帝和文謙先前一番討價還價,多少是窩著一口氣的。晚雲現在來請他收回成命,無論如何也要遞一個台階。

  「陛下明鑑。」晚雲向他一禮,道,「師父並非故意忤逆陛下,而是因為深知民女的性子,知道民女必定壞事,才有意將民女摘出皇城司。」

  「哦?」皇帝清冷一笑,不緊不慢道,「你師父百般誇讚你,說你天生伶俐,怎麼就會壞事了?」

  「那是因為師父知道民女對九殿下的心意,也知道民女的性情有不足之處。怕民女意氣用事,壞了陛下的大事。可他同時深知陛下對九殿下的顧慮,知道若忤逆了陛下,陛下定然不喜,為了讓陛下安心,縱然不舍,師父也依舊答應將河西分號交出去。」

  「壞了朕大事是何意?」皇帝道,「你是說,縱然朕令你監視九郎,你也仍會站在九郎那邊麼?」

  晚雲道:「民女自受教以來,一向遵守信義二字。既然與九殿下山盟海誓,又豈可背信棄義?若民女是這等小人,陛下又何以信得過民女,託付重任?」

  皇帝凝視著她,笑了笑,道:「漂亮話都讓你說盡了,好一副伶牙俐齒。」他盤算片刻,轉而問,「若依你所言,朕不取河西分號,你也不願助朕穩河西,那如何安朕的心?」

  晚雲神色平靜,內心卻如波濤般洶湧。

  「敢問陛下,陛下為何覺得河西不穩?」

  二人的說話都刻意避開裴淵,以河西指代他。皇帝是為了面子,而晚雲則為了成全皇帝的面子。

  皇帝淡淡道:「自然因為河西越發強盛,又東抵關中,他日一旦揮師東進,京師危矣。朕坐鎮其中,自然要未雨綢繆,先行一著。」

  這答案並不出晚雲意料,她答道:「河西兵馬之強盛,乃天下之首。河西若有反心,就算陛下未雨綢繆,提前知曉,又何以應對?依民女淺見,一切監視和試探,都不過是無奈之舉,聖上何不反客為主,讓河西不敢有異心?」

  「哦?」皇帝似乎有了些興趣,道,「此話怎講?」

  晚雲徐徐道:「河西以北為大漠,有天塹為屏障,尚且無所懼。然而河西的西邊是西域,南邊是西海國,東邊則是關中。若這三面都被陛下牢牢掌握在手中,河西則為囊中之物,又何所懼?」

  皇帝不置一語,只探究地打量著晚雲。

  晚雲繼而道:「二殿下年初在沙州時,曾令仁濟堂遣五十暗樁前往高昌,想必聖上對高昌已早有安排。西海國與西域諸國淵源頗深,若要謀取,自然一道謀取。河西仁濟堂沉澱多年,正是為陛下效力之時。宏圖已定,大局當前,又怎麼因人事變動而傷了元氣?還請陛下三思。」

  這話出來,殿上一時安靜。

  皇帝沉吟片刻,忽而笑道:「你年紀小小,野心倒是不小。」

  「民女不敢。」

  「早前遜之和長勤在朕面前頻頻誇讚你,朕那時不信,想你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子還能翻上天去?如今看來確實有幾分能耐。」皇帝道,「你可知,遜之不想讓你插手皇城司?」

  晚雲的心頭一沉,知道這終於來了。

  「民女知道。」晚雲道,「可師父替民女付出的代價,著實太過貴重,民女不敢答應。」

  「那麼你也該知道皇城司的規矩。」皇帝道,「知曉其秘密的人,要麼是皇城司的人,要麼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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