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五、夏至(一百三十五)

  晚雲點點頭,又問:「旺叔也快從魏州回來了吧?他辦事向來麻利。記住本站域名」

  「算著日子是快了。」

  「那就好。盛叔一家難得團聚。」

  提到這個,袁盛頗是高興:「掌門前幾日還說,今年中秋難得人齊,親家來了,京師分號也好不容易閒了下來。到時候,要從錢莊支一筆錢,好好辦一個團圓宴。弟子聽說了,都說難得掌門如此大方,慫恿郎君請戲班優人來,否則錯過了機會,下次掌門再這麼大方就不知道是何時了。」

  晚雲不由地笑了笑,「那倒是。」

  「對了,」袁盛又道,「到時候也邀請九殿下來,讓他也跟我們熱鬧熱鬧,如何?」

  晚雲一怔,笑意微微凝住。

  「這難說。」她說,「宮裡想必有宴席,阿兄未必得閒。」

  袁盛頷首:「也是。」

  晚雲回來之後,就沒有再出門。

  而文謙那邊卻似玩得十分盡興,下午的時候,他著人帶話,說沈英遊興甚高,夜裡他們就宿在湖邊寺廟裡,不回來了。

  「這沈公看著不苟言笑,原來也是個老頑童。」袁盛笑而搖頭。

  晚雲卻沒說說話。

  對於她而言,這是正好。

  因為明天一早,她就會入宮去,跟裴安一道面聖。

  *

  晚雲早早歇下,隔日天還沒亮,她收拾妥當,便去往宣陽坊,隨裴安一道入宮。

  「昨日九弟入城如何?」馬車上,裴安閒閒問道,「風光麼?」

  晚雲看他一眼:道:「二殿下莫不是妒忌了?」

  「是有那麼一些。」裴安倒是坦誠,神色感慨,「那般萬眾矚目,受盡讚譽,誰人能不妒忌?只怕就算是父皇,心裡也不像面上那樣高興。」

  晚雲知道他又在給自己挖坑下套,並不理會,道:「聖意難測,但說到風光,二殿下自有讓自己風光的法子。聽聞師父的副手將從魏州歸來,想必帶了殿下要的東西。」

  裴安顯然也已經得到了消息,笑了笑,沒答話。

  二人在殿外等候片刻,朱深迎上來,看到晚雲,愣了愣。

  裴安道:「父皇起了麼?」

  「已經起了,剛用了些早膳。」朱深說著,卻看了看晚雲,示意裴安到一旁說話。

  「殿下要帶常娘子面聖?」他低聲問。

  裴安頷首:「正是。」

  「未知何事?」

  裴安看著他,淡淡一笑。

  「還能為了何事。」他說,「朱阿監,仁濟堂和皇城司的關係,你一向知道。常娘子和仁濟堂是什麼關係,你也知道。我今日帶常娘子面聖,又有何怪哉?」

  朱深沒有答話,目光複雜。再看向晚雲,卻見她神色平靜,雙眸清亮而坦然,似乎又不像是被裴安強行帶來的。

  「此事,我勸朱阿監緘默為好,誰也別說。」裴安側頭,壓低聲音對朱深道,「其中利害,想必不必我說許多。」

  朱深看他一眼,應了一聲。

  沒多久,一名內侍出來,說皇帝有召。

  朱深不多言,引二人入內。

  這華美的宮室,晚雲並非第一次來。跨過高大的門檻,踏著厚厚的絲毯,穿過幾重廳堂,內殿裡,香菸裊裊。是龍涎的味道。皇帝身上披著一襲錦袍,正在窗邊讀書。

  裴安和晚雲上前見禮,皇帝抬眼,目光在二人身上掃了掃,落在晚雲臉上。

  「長勤來了。」他緩緩道,「還有晚雲,今日怎麼來了?」

  那聲音平和,聽上去頗有幾分慈祥,但晚雲知道,這不過是表象。

  「民女是為了河西仁濟堂而來。」她垂眸答道。

  皇帝的目光定了定,看向裴安。

  裴安微笑地看了看皇帝手邊的茶杯,神色從容,道:「若兒不曾猜錯,父皇這茶,是徽州毫露?」

  「正是。」皇帝道。

  「宮人不識烹煮,茶湯還未出色,寡淡無味,不足以呈奉父皇。待兒親手為父皇烹煮,讓父皇嘗一嘗,如何?」

  皇帝頷首,抬了抬手。

  裴安應了,將那杯茶捧起,躬身退下。

  閒人退盡,殿內只剩下晚雲和皇帝。

  皇帝掃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晚雲,道:「昨日,你可去看了九郎率大軍入城?」

  「民女看了。」晚雲道。

  「如何?」

  「陛下威加四海,福澤天下,萬民之幸。」晚雲垂眸道。

  皇帝笑了一聲,讓她起身。

  「這話,朕從七年前得了天下之後,每日都要聽上百遍,說多了,連朕都信了。」他將手裡的書放下,道,「河西仁濟堂之事,朕與文卿已經議定,你還想談什麼?」

  「那是師父應下的,民女不能應。」晚雲道,「民女此來,是想請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看著她,問:「你可知,此事關係著你和九郎的婚事?」

  「知道。」

  皇帝不由地笑一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不說你逾越了,壞了規矩,朕倒是想問一句,九郎哪裡不值得河西的仁濟堂?不過是個嫁妝,你師父出的起,你又有甚不能應的。」

  晚雲平靜道:「九殿下不是物什,什麼也換不來,什麼也都不能換。仁濟堂亦然。在聖上眼裡,仁濟堂興許只是幾間鋪子,與民女卻是家人和朋友,他們與九殿下不分高低。河西仁濟堂只是,是因為師父疼惜民女,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替民女求得心中所想,可民女不能這般自私。」

  說罷,她正色一拜:「求聖上收回旨意!」

  皇帝垂眸看她伏在地上的身影,眯了眯眼。

  「朕為何應你?」他說。

  晚雲道:「陛下答應民女,有許多好處;若不答應,卻只有壞處。」

  「哦?」皇帝忽而起了興致,「你細細說來。」

  「陛下之所以要河西仁濟堂,目的有二,一為穩河西,二為求西域。無論哪條,前提須得仁濟堂活著。若將師父的總堂比為樹根,河西分號則無異於枝椏。若陛下將河西仁濟堂拿了去,便無異於將枝椏砍了去。樹有根,尚且能活,枝椏卻不一定了。」

  皇帝嗤笑一聲:「朕的朝中人才濟濟,難道還找不出第二個文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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