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四、夏至(一百一十四)

  幾日前,她與裴淵在食肆里偶遇裴瑾,才說起過封義。Google搜索

  晚雲蹙起眉頭,忙問:「怎麼就死了?」

  「聽說,是從樓下掉下來摔死的。」

  這事一聽就蹊蹺。晚雲想了想,問:「可有人蓄意為之?」

  「這就不知了。」那跑堂回道,「小人只是路過那裡,聽圍觀的人這麼一說。而且官府的人來了,小人怕被無端端抓去問話,便先一步走開。」

  晚雲還想再問,姜吾道卻道:「此事既不知首尾,莫人云亦云,胡亂猜測。」

  說罷,他將那跑堂打發回宅子去,又對晚雲道:「我等也回去吧。你去我那裡,把我們方才說的整理成文書,回去時順便帶給你師父。」

  見他一臉嚴肅,晚雲不敢忤逆,連忙應下。

  路上,她看姜吾道一語不發,便道:「師叔,我前幾日聽聞這封義曾胡言亂語,說太子是左僕射之子,後來傳得沸沸揚揚的。師叔可曾聽過?」

  姜吾道瞥了她一眼,道:「聽過又如何。不過是些風言風語,宮中無人當真,你便當做不知道。」

  「我自然不會四處說。」晚雲說著,卻仍忍不住又問,「師叔莫非不覺得,這一切是否太過巧合?」

  說到這個,姜吾道的臉上浮起一抹譏諷的笑。

  「不是巧合。」他說,「只是封家作孽太多,自有天來收。」

  這等天理報應之類的話,從姜吾道這凡事只論是非有無的人嘴裡出來,實屬罕見。

  「師叔也信天意?」晚雲道。

  「為何不信?多行不義必自斃。」姜吾道說罷,停了停,淡淡補充道,「只不過我說的天,乃另有其人。」

  他說著話的時候,目光似有意無意地地看向遠處。

  晚雲察覺,亦朝那裡看去。

  四周被店鋪遮擋,只看見一家賣胭脂水粉的鋪子,進出的都是衣著華麗的富家女子。

  但她知道姜吾道指的必然不是這市井之中。那個方向,穿過東市,直達的京師正北方的皇城。

  晚雲有些詫異,道:「聖上?」

  姜吾沒答話,只道:「不該問的不可多問。」

  晚雲只覺狐疑。

  出事的時候,姜吾道一點訝色也沒有。從他的反應上看,多少說明了他早已知曉此事。而他又說此事是皇帝的意思,不難猜到,此事是皇城司辦下的。

  再往深一步想,姜吾道這個時候帶她來看鋪子,時機是巧得不能再巧。她正好在這裡,親眼看到了皇城司是如何辦事的。

  「師叔,」晚雲道,「師父可知曉此事?」

  姜吾道頭也不回:「他知不知道都無妨。皇城司從來不做無用之事,這一點,你務必記住。」

  這話,便是默認了。

  文謙的教習風格向來直接。但凡要教點什麼,總要叫人看到實例才好。小時候,晚雲頭一回看見穿腸爛肚,噁心地直嘔吐。可文謙一點憐惜的意思也沒有,摁著她在一旁看,並嚴肅地告訴她,醫者要救人,便不可比病人還畏懼。知己知彼方可百戰百勝,若連病症最可怕的模樣都不知道,還如何治病。

  晚雲早就習慣了。

  幸好她不是那什麼暗樁,否則姜吾道說不定會帶她去看他的手下如何殺人。

  饒是如此,晚雲仍覺得細思極恐。

  「這大白天的殺人,可會被官府查出來?」她問。

  姜吾道搖搖頭,道:「辦這種事情不是太難。官府要查,也查不出什麼。那封二郎被左僕射送到鄉下,著實憋壞了,便趁著給封家老夫人過壽辰的時候回到城裡,約上狐朋狗友在酒肆中買醉。他那般紈絝,和眾歌姬在高樓上又唱又跳,玩鬧嬉戲,一個不慎掉下樓去,當場斃命。官府若細問,眾人都會作證,說沒人推他,是他自己在玩遊戲時撲空了,是個意外。那等場合,但凡有一個胡姬無意中將他引向了迴廊。他喝得酩酊大醉,撲空了也是理所當然。」

  晚雲聽出意味來,道:「我還以為,皇城司中多是男子。」

  「孟嘗君尚且養了雞鳴狗盜的門客,我等要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自然也要什麼人都有。」姜吾道說,「這便是我等能成事,且聖上遲遲不願放開仁濟堂的原因。」

  晚雲瞭然,卻又道:「可查不到不等於不查。封義畢竟是左僕射的兒子,他必不會善罷甘休。」

  「這便是讓你來看這事的目的。」姜吾道說,「你既然知道了仁濟堂的秘密,便要學會觀察利害。你以為左僕射必定悲憤,並且一查到底,可事實上,若左僕射腦子沒急糊塗,斷不會去查,並且會想辦法息事寧人。」

  晚雲詫異地問:「為何?」

  姜吾道徐徐說:「這件事,連你都看出了諸多不合常理之處,莫非左僕射看不出來麼?他陪著聖上建功立業,一路至今,暗樁干下的活計他見過不少。今日之事,他窺出端倪,就不難猜到要滅封義口的人究竟是誰。聖上擺明了是要給他敲敲警鐘,誰胡言亂語誰就殺誰,清算完便作罷。若左僕射還執意去查,豈不是要駁聖上的面子?若聖上當真要追究起來,又豈是死一兩個人可以平息的?左僕射不至於自找麻煩。」

  晚雲聽罷,若有所思:「師叔之意,本來聖上要除封義,就不打算挑明。左僕射若是非要真查,此事反倒就擺上檯面來,那就不好看了。」

  「說的不錯。」姜吾道欣慰道。

  晚雲又問:「若是左僕射看不出來聖上的用意呢?」

  「他不會看不出來,只看他願不願裝。」姜吾道說,「死了一個兒子,確實心疼了些,不過若為了這個跟聖上作對,他還沒有那個膽量。再者,一旦動用官府,封義前陣子鬧出來的風言風語又會再掀起來。這不但是傷聖上的面子,還傷了左僕射自己的。若是不動用官府,私下去查,查不查得到另說。可若真有那樣的能人能替他查出些許蛛絲馬跡,那人必定也能替他分析出幕後主使,那時又是落得個不查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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