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五、夏至(一百一十五)

  晚雲心裡明白,皇帝就是看準了這點,才敢堂而皇之的除掉封義,讓封良甘心吃這啞巴虧。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晚雲心裡想著,卻更懂得了什麼叫伴君如伴虎。

  封良和皇帝的關係不可謂不深,人人都知道無論封家的人做了什麼事,皇帝都會回護他們。而當皇帝決定除掉誰,那也是毫不留情。

  「姜師叔不覺得這又是另一番巧合麼?」晚雲思索著,道出了這幾日的疑惑,「我不知封義為人,只聽八殿下說過,大約就是個紈絝。可我想,此人就算再怎麼不著調,也不該在自家最危難的時候,說出那等惹禍上身的話語來。而且那些傳言到底是不是封義說的,至今並未得人證實,聽聞封義自己也矢口否認。莫非真不是有心人刻意為之。」

  姜吾道搖頭:「這不重要。牆倒眾人推,時運到頭,什麼倒霉都會來。封家這些年有多風光,就有多少人恨他們,不止只有我等盼著他們倒台。就算封義是被誣陷,究其根由,也是封家作惡多端,累他被牽連了。現在局勢與我等有利,當一鼓作氣,拿回我們的東西,不必深究許多。」

  晚雲不明所以:「什麼東西?」

  姜吾道望了望天色:「等明日,你自然就知道了。」

  *

  晚雲在姜吾道府上整理了一下午的文書,臨到坊門將閉是才回府。

  她進門之後,便即刻去找文謙,將她和姜吾道畫好的新宅圖紙給他看,順便問一問封義的事。

  可到了文謙院子裡,僕人卻告知她,永寧侯興致甚高,拉著文謙去曲江邊喝酒賞月去了,今夜不回來。

  晚雲憶起那日與文謙在曲江邊上聊天,一陣牙酸。

  賞什麼月,被蚊蟲賞還差不多。她那日回來,連衣裳里都被咬了一整排蚊子包。

  她問:「不知師父可帶了驅蟲的香囊?」

  家人笑著回:「娘子放心吧,永寧侯也是京師中有名的好玩之人,必定會照料好掌門的。

  晚雲只得「哦」了一聲,想了想,轉而往王陽的屋子去。

  屋子裡,王陽披了件長衫,正坐在案邊處理文書。

  他休養了幾日,案頭的事務已經堆積了許多,光是東都總堂寄來的信就有小山高。

  見晚雲進來,王陽停了筆,給她倒了杯茶。

  晚雲便與他說起封義之事:「師兄聽說了麼?」

  「今日師叔來就跟我說了。」王陽看了看晚雲,「怕麼?」

  「又不曾見到人死在跟前,也不曾看屍首,有甚可怕。」晚雲道,「 師兄莫非忘了,我是個郎中,還剛剛從戰場上回來,什麼慘狀不曾見過。」

  說罷,她卻嘆口氣,望著王陽。

  「師兄,這等事,你們常做麼?」

  王陽神色無改,沒有否認。

  「怎麼,」他說,「覺得我們面上治病救人,私下卻做這等髒活,終究是失了德行麼?」

  晚雲也沒有否認。沉默片刻,她說:「我知道這些事並非師父和師兄願意做的,師兄可曾想過,有朝一日從這裡面脫身?」

  「自是想。」王陽道,「只要聖上肯放過仁濟堂。」

  晚雲無言以對。

  王陽拍拍她肩頭,道:「師父和師叔是要讓你多聽多看,不會真的讓你攪進去,你權當長見識,日後多留些心眼。」

  這道理,剛才姜吾道也說過。晚雲應一聲。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王陽道,「師父是昨日入宮面聖,聖上讓他給封家些教訓。」

  晚雲愕然。

  「教訓?」她說,「這所謂教訓,便是一條人命?萬一師父會錯了聖意,如何是好?」

  「師父從不會錯聖意。」王陽道,「否則,聖上不會如此倚重他。且就算師父會錯了聖意也無妨,聖上不曾把一個小小的封義放在眼裡。」

  想到皇帝那張和善的臉,晚雲的皮膚上不由起了一陣寒慄。

  論關係,封義是皇帝的妻侄,大約還是皇帝從小看著長大的。作為長輩,在封義面前,皇帝定然也不止一次和顏悅色地說話。

  但即便如此,封義的命也如草芥一般,說丟就丟。

  「既如此,陛下為何不喜把話說清楚,只說給人教訓這等模稜兩可的話。」晚雲道。

  「因為他也要給自己留餘地。」王陽意味深長,「若是做事的人引發了不可收拾的後果,便還能從字眼裡給自己開脫。」

  晚雲只覺手心冰冷,沒有說話。

  二人說了一會話,晚雲看王陽面露憂色,轉而換了換題,與他說起今日之事。

  她打量四周,如今沈楠君不在,袁承也在養病,只他一人,顯得有些孤單,她問王陽:「今日阿兄來時,師兄怎麼不和我等一道用膳?是不是我不在時,又和阿兄鬧的不愉快了?」

  這是試探,連神情都有些小心翼翼。

  王陽神色平靜:「若我說是,你待如何?」

  「那就全看是什麼事了。」晚雲道,「我為人公正,這等場合,誰挑事就叫誰好看。」

  「我才不信。」王陽哼哼道,「你偏心可偏到骨子裡去了,什麼事都幫著九殿下。」

  「誰說的?師兄不知道我在阿兄跟前和他說了多少師兄的好話。連阿兄都說我護短,凡事偏著師兄。」說罷,晚雲瞪起眼睛,忿忿道,「你們都這樣,將我夾在中間,兩邊都難說話,半點都討不著好處。」

  王陽終於笑了笑,轉而安慰道:「你想多了,沒什麼不愉快。我只是覺得累了,師父讓我回來歇一歇罷了。」

  晚雲欲言又止。

  她就知道他會這麼說。白日裡,她也問了裴淵,得到的說法也如出一轍。

  這個時候,這兩人倒是默契。

  晚雲也不打算再拿這事糾纏,說了一會話,便起身回房。

  臨走前,她仔細看了王陽的傷情,說:「說來奇怪,沈姊姊只在這裡待了幾日,如今卻覺得沒了她不像話。有她在師兄身邊,我才放心些。「

  王陽寫著字,頭也不抬:「你不過是想讓楠君將我安頓好,讓自己省心些。」

  晚雲沒接話。

  她抬頭看向窗台。那窗子半掩著,露出天邊的月亮,似一彎眉毛,掛在萬里無雲的天邊。

  「不瞞師兄。」少頃,她輕聲道,「這些日子,我總覺得忐忑不安,卻又有心無力。我現在,就只有一個念頭,想所有人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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