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五、夏至(九十五)

  晚雲睜大眼睛看著文謙,一時說不出話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仁濟堂從來就不是一家單純的藥堂,師父也不是單純的一門之首,如今,我也不是單純的一堂之主。」

  她驟然想起王陽方才說的話。

  「暗樁頭子?」她狐疑道,「這暗樁,就是細作?」

  文謙沒有直接作答,只繼續道:「鎮南王府早就控制了南邊,為了便宜行事,給了仁濟堂許多方便。所以那時,仁濟堂的鋪子在南邊飛速鋪開,而我也在二十九歲時順利接任了仁濟堂掌門。」

  說罷,他嘆口氣:「人就是貪心的,一得了好就越發收不住。鎮南王得了好,便想讓我們繼續幫忙;我們得了好,便只想繼續幫著他把北邊也拿下。於是仁濟堂的鋪子隨著南軍的躍進一直往北開,當江山初定之時,仁濟堂成了天下最大的藥行,直至今日。」

  「直至今日?」晚雲只覺得腦子一時轉不過來,「那師父如今還是那暗樁頭子?」

  「正是。」

  一時無人說話。

  文謙舉起酒杯,西落的日頭落在酒里,映出細碎的光影。

  「開頭的幾年,暗樁一直由仁濟堂管著,凡事皆由我與聖上商議。但後來,我與聖上矛盾漸多,漸行漸遠。另加聖上也日漸忙碌,不能面面俱到,便派了二殿下與我共事。如今,二殿下要正式掌管,聖上便給這批暗樁正式設了官署。」

  晚雲一下明白了過來。

  「皇城司。」她說。

  文謙點點頭。

  晚雲只覺此事荒謬,怔忡了好一會,道:「師父是說,我們仁濟堂,不僅治病救人,還提朝廷打探消息?」

  「如今的暗樁也與當年的細作不一樣了,暗樁可不僅僅是打探消息。」文謙道,「暗樁只有一個職責,凡是聖上明面上不方便去做的事,都由暗樁去做。」

  晚雲愣了愣,心生不詳的預感:「什麼叫明面上不方便做的事?」

  文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

  晚雲明白了,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她雖然不懂朝政,卻也聽過樓月他們說起過一些秘事。他們說,朝廷上的風波,許多時候,並非是用正當手段去解決。譬如,某些位高權重的人,朝廷想動他們卻一時動不得,便可用滅口的方式將他們除去。而這等命案,往往連官府也查不到線索,就這麼不了了之。

  想著這些,又看著文謙,晚雲只覺不真實。

  她有些語無倫次:「師父為何……即便當年師父做過這什麼暗樁,可當下已經天下太平了,師父為何還要繼續做這些勾當?」

  文謙看她盯著自己,又是震驚又是疑惑,卻沒有半點害怕,心中不由五味雜陳。

  「師父也狂妄過,待得清醒過來,發現為時晚矣。要脫身,何其難也。仁濟堂從前受了朝廷多少恩惠,抽離之時,便要拿血汗百倍奉還。仁濟堂百年積澱,我欲讓它回歸醫門,曾幾番跟聖上請辭。暗樁雖然是仁濟堂招募的,但我等願意將人交給朝廷,以換的仁濟堂一個自由身。但聖上已不是當年的鎮南王,他是天下之主,亦將仁濟堂視為囊中之物。我幾度與他激辯,他盛怒之下,甚至揚言要讓仁濟堂灰飛煙滅。」

  文謙緩緩說著,語氣平緩,卻教晚雲愈加心驚。

  他露出一絲苦笑:「當年仁濟堂沒落,我以為我能帶著門人走出去,可萬沒想到,盛是極盛,卻是一條不歸路。」

  晚雲張張口,身上已經沁出了幾層冷汗。

  「若師兄接了掌門之位,還要像師父一樣麼?」好一會,她問道。

  「不僅是鴻初,還有你。」文謙看向晚雲,沉聲道。

  「我?」晚雲指著自己。

  文謙頷首:「你師兄說得不錯,我決定讓你當二主事之時,便已經決定將此事告知於你。可前幾日面聖后,我又猶豫了。不是猶豫要不要說,而是猶豫怎麼說。晚雲啊,聖上允了你和九殿下的婚事,但你須得聽令於聖上,替皇城司做事。」

  晚雲的目光倏而沉下。

  原來如此。

  她想到那日皇帝對她和顏悅色的模樣,只覺齒冷。

  「我不明白。」她的心砰砰直撞,問道,「我若與阿兄成親,自然就隨阿兄,他在京師我便在京師,他去河西我便去河西,還如何替皇城司做事?」

  文謙摸摸她的腦袋:「這便是暗樁做事的方式。聖上的意思,是要你監視九殿下。」

  晚雲看著文謙,愈加覺得荒謬。

  「阿兄是他的兒子。」她說。

  「五殿下也是他的兒子。」文謙道,「你可曾見他悲傷了許久?」

  晚雲不由得咬了咬牙。

  文謙繼續道:「九殿下是封疆大吏,鎮守西大門,如今打下了高昌,西域更是觸手可及。對於這等要員,聖上絕無全然的信任,哪怕是他的兒子。」

  「可我也絕不能出賣阿兄!」晚雲有些激動。

  她哽咽著望著文謙:「師父……師父為何從來不與我說?」

  「因為我從不想將你卷進來,你師兄也不想。」文謙道,「故而我現在問你,你還想嫁給九殿下麼?」

  晚雲望著他,張了張口。

  她想說,我想。

  但這話卻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她忽然明白了,為何王陽提到裴淵時,總是那副神色。無論晚雲多麼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他始終反對。因為他知道,等在她面前的,確是虎狼之地。

  身上似乎一時失去了氣力,晚雲喃喃道:「師父,我不……我不能……」

  文謙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是不想嫁,而是不能嫁。

  「此事,從聖上得知的那一刻,你便已經無從選擇。」文謙嘆口氣,道:「若聖旨下來,也就成了定數,容不得你不想了。」

  晚雲一怔。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簡直諷刺。

  她曾經日夜難寐,憂心不能與裴淵相守。如今成了,一切都變了味。她和裴淵出生入死而換來的期盼,在皇帝眼裡,亦不過是個能隨意擺弄的棋子。

  「仁濟堂的事,阿兄知道麼?」晚雲咬了咬嘴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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