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一、夏至(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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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陽那時笑道:「若你說的行屍走肉就是前陣子在益州時那幅模樣,我便知足了。Google搜索你不必把我想的太偉大,我這麼做不止是為了你,我也有私心,不想下半輩子一個人。就算是你償我的情可好?」

  沈楠君覺得這真是個怪人。

  她想了想,問道:「你早前說心裡頭那個求而不得的人,便是晚雲吧?」

  王陽一怔,問:「你看出來了?」

  「不是我看出來,而是你關心則亂。」沈楠君道:「在益州時,你常常與我說起舊事,但話里話外,你提得最多的就是晚雲,只是你身在其中,未曾察覺罷了。」

  「是麼?」王陽摸摸下巴,沉浸在回憶里,不知想到什麼,微微一笑,「原來如此。」

  沈楠君看著他,忽而覺得王陽跟別人口中的模樣不符。每個人都說他精明,可現在,他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傻氣。

  「你就答應我吧。」他沒臉沒皮地說,「你瞧,若我娶了其他女子,誰受得了我這樣?」

  「怎麼能怪別的女子,你自若有人跟別人過,不能自己改改?」

  「改不了了,從年少時就如此。」王陽道,「且我不想改,這樣挺好。」

  奇怪的是,當窗戶紙點破之後,他們二人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像摯友般聊了許久。

  她說著周元,他聊起晚雲。雖然說罷終究都是遺憾,但好歹有個出處,有人傾聽。即便跪了一夜,也並不覺得苦。

  末了,王陽不忘叮囑道:「別告訴晚雲。」

  「知道了。」

  *

  晚雲從皇城司出來,見天色不大好,便問侍從要了把傘。卻聽侍從問:「娘子要出皇城麼?」

  「正是,要往安邑坊去。」

  侍從道:「九殿下給娘子留了車駕,小人替娘子叫來。」

  晚雲怔了怔,問:「那九殿下……」

  侍從回:「九殿下要去兵部,正巧八殿下也去,二位殿下便同乘了。」

  她微微頷首,便看侍從喚了車馬出來。

  方才她一直與姜吾道在房中議事。待姜吾道離開,她想起先前對裴淵說的那些氣話,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正想去找裴淵賠個不是,卻不見了裴淵的身影。

  侍從看她猶豫不決,便道:「娘子有話要留麼?」

  晚雲知道裴淵若不是因為她,大概也不會到皇城司來,於是搖搖頭,上了馬車。

  路上,她隔著車簾問那車夫:「稍後九殿下如何回府?」

  車夫道:「殿下自有辦法,皇城中有官府的車馬,可任由殿下使喚。」

  晚雲看天色已晚,遙遙聽見更鼓想起,裴淵想必也快要歸府了。

  她微微蹙起眉頭,罷了,回去也好。

  「昨夜殿下一夜未眠吧?」她問道。

  車夫道:「想必是。小人昨夜在門房聽見殿下到府上已經丑時了,而後一直在外院,今日才寅末就又匆匆出門了,」

  晚雲想起行軍時,他也是成夜成夜地不睡覺。回到京城也一樣,果真是勞碌命……

  想到這三個字,晚雲有些心疼。她知道自己今日火氣上頭,沖他發火,也想當面說聲對不住,不過看來,今日是沒辦法了。

  她想著弄點什麼要車夫帶回去,算是賠禮,可思來想去也沒有合適的物件。

  送吃的麼?他府上必定不缺。而她宅中藥品最多,可無端端地送人藥品作甚?

  晚雲心裡嘖一聲,感慨對著個不愁吃穿的人可真難,連獻殷勤也無門。

  怪不得人家說王公貴胄不好結交,能結交上的都是不好惹的。

  臨到了車夫要離去的關頭,她才咬了咬牙,抓了一把安神香讓他帶回去,道:「替我捎個話,就說……」

  太親密的話也不能說,晚雲猶豫了一下,道:「說今日辛苦他了,讓他好生歇息。」

  車夫爽快地應下,催馬離去。

  *

  慕潯聽見車馬聲,趕緊從內院迎出來,有些焦急地問:「姑姑,聽聞師父出事了?」

  晚雲點點頭,想必是今日替王陽取衣物的人不小心說漏了嘴。

  她安撫道:「師兄暫且無事,當務之急,你幫我個忙,去師兄屋裡,把他的印信都拿來,我要傳信。」

  翻找王陽的東西自然不合規矩,但特殊時候,慕潯不做他想,依晚雲吩咐的行事。

  王陽的身份很多,因而印信也多,慕潯找出了四枚,回到外堂,看袁盛已經替晚雲展開了文房四寶,晚雲問袁盛:「我即刻要五個抄書先生,口風要緊,盛叔可有辦法尋找?」

  袁盛想了想,道:「京師分號里就有不少寫字的好手,我替娘子尋來?「

  晚雲搖搖頭:」別動用堂中的人,師叔那頭有別的事讓他們做。「

  袁盛不疑有他:「我這就去尋,半個時辰內必定能尋著。」

  晚雲頷首,袁盛領命離去,慕潯趕緊呈上印信,問:「姑姑要哪枚?」

  晚雲一一查看,翻出了一枚,在紙上輕輕一按,慕潯湊上前看,只見紙上出現了「關內道總商會」幾個字。

  「就是這枚。」她點點頭,於是起筆在紙上寫道:「告關內道商會各分會及各大商號……」

  慕潯看的出身,便聽晚雲邊寫邊問:「阿潯想幫你師父麼?」

  他趕緊點頭。

  晚雲頷首,繼而道:「聽聞慕家在京師有一支商隊?你可知如何號令?」

  慕潯微微蹙起眉頭:「我沒有家主令,但商隊的主事我父親舊友,我自小相熟,興許能走個人情。」

  「如此甚好。」晚雲道,「我要三十信使,需配快馬,明日一早就要出發。」

  想了想,她又道:「此事,不可興許。你務必把人要到。若是他們人不夠,和你父親那舊友談個價錢,讓他替我們去湊足這三十人,要牢靠的。」

  慕潯看她神情嚴肅,不敢耽擱,答應下來,趕緊離去。

  晚雲寫罷,擱下筆,天邊正好閃過一道驚雷,照亮她清澈的雙眸。

  她從腰間拿出一枚玉符,鄭重地置在案頭,只見上頭刻著「仁濟京師」四個字。

  腦海中划過今日姜吾道說的話:「從今日起,你便是仁濟堂的二主事,將與京師分號休戚與共。」

  那是,她的心潮澎湃,對姜吾道長長拜道:「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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