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二、夏至(六十二)

  天空還結了一團烏青,隱隱約約漏下些許天光。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安邑坊的宅子中,慕潯和幾個抄書先生正將抄好的信件分發給信使,一批批快馬奔出安邑坊,有的前往京師各處,有的前往京師城外。

  晚雲安然坐在案幾前,寫下最後一封信。

  姜吾道未曾提過這封信,是她反覆思量後寫下的。

  信封上寫著「益州雲和堂主事沈英親啟」。

  她仔細打量,撫平上頭的皺褶,親手交給信使,問:「此去益州要幾日?」

  信使答道:「平時怎麼說也要七八日,主事叮囑了要快,小人儘量六日內替娘子送到。」

  「有勞。」晚雲頷首道,「這封信尤其重要,務必交到沈公手中。但沈公與仁濟堂有怨,若問起,不必提仁濟堂的名號,只說沈娘子危在旦夕,若沈公還惦記著自己的女兒,至少拆信一看。」

  信使稱是。

  晚雲目送他離去,慕潯上前道:「姑姑交代下的所有信件,都分發出去了。」

  她看了看慕潯疲憊的小臉,拍拍他的肩頭:「辛苦了,你昨夜幫了大忙。我看這些信使行事敏捷,想必都是些精兵強將。看來商隊主事很買你的面子,給你的人馬皆是上乘。」

  慕潯畢竟年少,得了這誇獎有些臉紅,忙道:「姑姑過譽,我不過借了父親的交情和面子,實則沒做什麼。」

  「有甚可謙虛。長輩留給你的東西,大大方方地用就是。」晚雲道,「師兄剛接手東都總堂時,也常借著師父的大名四處招搖撞騙。後來自己闖出了名聲,才不再依附於師父。但他有今日,與師父替他起的好台子脫不了干係。」

  慕潯怔了怔,忙道:「師父的悟性甚高。聽聞他比我稍大些時,已經是東都總堂事實上的主事了。我卻沒有那樣的本事。」

  晚雲還想再說兩句,可想到王陽如今還躺在床上,不由得心頭一痛。她一直忙碌著,也不知他如何了。

  「姑姑。」慕潯猶豫著問,「師父何時能回來?」

  晚雲看著他,勉強笑笑,道:「快了,你想師父了?」

  慕潯點點頭。

  晚雲思索片刻,道:「來,我吩咐你幾件事,等你做完了,師父就回來了。」

  *

  袁盛才從伙房裡給晚雲和慕潯端出早膳,便聽見有人敲門,是個仁濟堂的弟子。

  袁盛問他何事,他只簡單地答道:「主事讓小人來告知常娘子,他半個時辰後出發,讓娘子務必不要亂跑,安心等他回來。」

  袁盛將此話轉告晚雲,晚雲只淡淡地說:「知道了,盛叔一道來用早膳,我有幾句話要對盛叔說。」

  袁盛看她是要說要緊事,趕緊坐下。

  晚雲給他也盛了一碗粥,道:「盛叔去看過阿承了?」

  提到侄兒袁承,袁盛的神色不由地黯淡下來。袁承本快要成親了,如今被人達成這副模樣,婚期怕是要推遲。這一推,也不知親家是否有顧慮,還放不放心將自家女兒嫁過來。

  可他知道晚雲這頭的煩心事已經夠多了,所以沒有深聊,只頷首,道:「如今仁濟堂許多郎中都住在姜主事的宅子裡,有他們照看阿承,在下就放心了。」

  晚雲不置可否,思忖片刻,道:「姜師叔那裡今日起便要忙碌起來,我怕他們照看不周,盛叔稍後就帶幾個僮僕,去常樂坊將阿承接回來,親自照料。姜師叔跟我說過,阿承要靜養上些許日子。他還年輕,底子好,恢復的也快。盛叔來照顧,總比別人要穩妥些。」

  袁盛早有此意,只是怕倉促將人帶回,怕常樂坊那頭的人枉生猜疑,覺得他不相信他們,於是便沒有提。

  如今晚雲主動提起,去掉了一塊心病,袁盛趕緊領命。

  晚雲笑了笑,隨即將二主事的玉符交給袁盛,道:「盛叔快看,這是姜師叔給我的,我日後便是京師分號的二主事了。」

  袁盛第一次聽說這事,驚訝地接過那玉符,看了看,而後,欣慰地笑道:「恭喜娘子!在下早說娘子會有大出息,果不其然!」

  晚雲看著他驚喜的神色,有些得意:「盛叔前兩年還說我不著調。」

  「前兩年是前兩年。」袁盛道,「娘子是在下看著長大的。在我們這些人眼裡,年歲再長,娘子還是當年的娘子,縱是是王郎也是這個道理。」

  晚雲心花怒放,將玉符重新收起,道:「不著調的晚雲要出門幾日,這幾日便有勞盛叔看家。」

  袁盛怔了怔,問:「娘子要出門?一個人麼?」

  晚雲搖搖頭,「我是二主事,自然是和京師分號的人在一起。」

  「娘子要去何處?」

  「就在這京師里,皇城前。這回朱雀門前的登聞鼓,要響上好幾日。」

  *

  辰時剛到,姜吾道便帶著逾百門人從常樂坊出發,浩浩蕩蕩地往朱雀門去。

  隊伍途徑東市,那原本屬於仁濟堂的一整排院落已然付諸一炬,不少一早從周邊縣村前來看病的人見得此情此景,吃驚不已。待聽人說起緣由,眾人譁然。有的人不知所措,有的人為耽誤了自家看病而憂心忡忡,更多的人,則群情激憤。

  「醫者父母,我等窮人都指著仁濟堂的藥救命!焚毀仁濟堂者,不得好死!」有人高聲罵道。

  眾人紛紛附和,罵聲一片。

  姜吾道帶領這一干門人穿過大街,沿途不少人都認出他們來,紛紛圍上前。也有不少人聽說仁濟堂要去討公道,唯恐他們吃虧,自發在後面跟隨,未多時,周遭已然浩浩蕩蕩。

  「主事。」一名弟子見得此情此景,只覺激動,忍不住在姜吾道身後說,「我等有這般聲勢,想來那邊不敢為難。」

  姜吾道面沉如水,沒有說話。再往前走沒多久,他忽然看到一個灰色的身影迎面而來,怔了怔。

  「你來做甚?」他不由得眉頭緊蹙,「不是要你候在家裡麼?」

  晚雲含笑道:「向來只有二主事在外闖蕩,主事在家裡主持大局。師叔倒好,反著來。我這二主事縱然有時沒皮沒臉,關機時刻也沒臉當著縮頭烏龜。」

  姜吾道看她一副雲淡風氣的模樣,嘆息道:「你可知這一去是要退層皮的?」

  「知道。」她無所謂,「反正我皮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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