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八、夏至(八)

  文謙道:「你既然知道這是天家德行,便更該三思而行。Google搜索」

  晚雲抬頭看文謙,他的眼神似乎在質問她,這樣的地方你還要去麼?

  心裡無奈,師父和師兄一樣,只要抓住機會就來敲打,仿佛真覺得她和裴淵都是白痴。

  「那岳家呢?」晚雲撇開話頭,道,「阿兄的母親是他們家的人,便無人替岳氏喊冤麼?」

  文謙想起岳家,搖搖頭:「岳家只是當地的小戶,岳氏因為生的貌美才嫁給鎮南王府為妾。她那兄長岳浩然,縱然有才,此事之後,卻也被連累,在鎮南王府領個閒職,終其一生出不得頭。」

  晚雲怔了怔,感到可笑:「連累?不當人的明明是封氏,怎倒霉的都是岳氏。」

  「聖上既然要討好封氏,自然就要順著他們打壓岳氏。」文謙答得理所當然,「晚雲,在權謀者眼中,弱者從來不值一提。」

  晚雲的神色仍忿忿不平:「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文謙卻道:「你見過岳浩然,覺得他如何?」

  想到岳浩然,晚雲撇了撇嘴:「他進來就喊打喊殺的,言辭粗鄙,師父還巴望我覺得如何?」

  文謙搖頭道:「他也是被岳氏一事逼的性情大變。有苦無處訴,有冤無數申,還不得不忍辱負重、寄人籬下,遠遠照看這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其實,他過去也是才華橫溢的豁達之人。」

  他嘆口氣:「岳家人言輕微,喊冤也無人理會。時日長了,知道的人越來越少,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聽到不了了之,想此事再難翻案,晚雲不由得一陣心痛:「皇后對阿兄的母親究竟有甚深仇大恨,竟將人逼到這般地步?」

  不過是後宅的爾虞我詐罷了。文謙倒是聽聞些許,只是怕髒了晚雲的耳朵,不想與她多言,於是含糊道:「具體不得而知。後宅的明爭暗鬥亦不乏血雨腥風,就是可憐了岳氏和被冤死的盧氏,還有她們的孩子們。」

  晚雲詫異:「如此說來,盧氏有孩子?不知道是哪一位?」

  「三殿下裴珏。」

  竟是裴珏。

  晚雲確認道:「是太常寺的那位三殿下?」

  文謙點點頭。

  晚雲憶起在玉門關與裴珏的短暫碰面。樓月說他是個八面玲瓏的妥帖人,說話溫和,沒想到背後還藏了這麼多心酸。

  晚雲沉默不語。

  文謙拍拍她的腦袋,道:「這些事都過去了,讓你知曉是要你知根知底,不是叫你去追究。」

  「但阿兄一定會追究。」晚雲抬頭看向文謙,道,「此事,我不過只想知道阿兄在母胎里中的是何毒,師父既然什麼都告訴我了,也不差這點。」

  她的目光誠摯,文謙也無意再隱瞞,道:「方才和你說了,岳氏所中之毒,並非劇毒,只是一味追風散。」

  「追風散?」晚雲怔了怔。

  此物,她自然是知道的。

  追風散,顧名思義,似風一般,一口氣能溜很遠,毒發的時間很長。起初就跟傷風感冒一般叫人不甚上心,時間長了,就如文火燉藥,毒慢慢浸入骨髓,待發作之日,就如摧枯拉朽般叫人一蹶不振。如岳氏那般,在短短時日內變得瘦骨如柴,便是毒發的徵兆。

  這毒物並不常見,因為配方之中,有一味來自南海的藤壺,叫鬼甲。

  這鬼甲,只在幾處遠離陸地的島礁上才能覓得,十分珍稀。且它採摘極其困難,只在每日海水最低潮的時候,才在海面上露出片刻。採摘它的漁人,先要在礁石的夾縫裡尋到它,而後慢慢鑿下,一不小心錯過時辰,就會被漲潮的海水淹死。

  故而此物價格高昂。乃至於內行人掰著手指就能數出誰手上有此毒物,再細細詢問,自可問出線索。

  晚雲心中豁然明朗。怪不得連毒藥的名字也一併隱去,就是為了讓人查無可查。

  追風散……晚雲在腦海里羅列出方子。

  文謙忽而道:「你如今知道了是追風散,打算怎麼做?」

  晚雲看文謙的臉色,便知他的擔憂,趕緊道:「師父莫要憂心,我必定懂得分寸,不拿自己玩笑。師父可曾記得,我幾年前曾研究過蠱術?」

  「那等邪術你還要再試?」文謙厲聲道,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晚雲連連否認:「自然不會。」說罷,嬉皮笑臉,「師父那時罰我跪了一夜的祖師堂,我若還不知悔改,豈不是犟驢一頭?」

  文謙毫不客氣:「你有時候不就是犟驢一頭。」

  晚雲耐心解釋道:「蠱術雖邪乎,但也有其妙處。例如毒蠱耐毒,不易死,若以追風散飼之,可讓其染毒,而後用其他毒去試其反應,可免去試毒的危險。」

  「胡鬧!」文謙道:「那毒蠱需用人血蓄養,何等邪乎?」

  晚雲忽而抓住了關鍵,眨眨眼,問:「師父也看了《金谷要論》?」

  文謙不屑道:「那等謬論,不過當打發時間隨意翻翻,當笑話看。」

  「可《金谷要論》晦澀難懂,有甚樂趣?」晚雲神忽而秘兮兮地笑道:「師父不會偷偷研習蠱術,不好意思跟徒兒說吧?」

  文謙鎮定道:「晦澀麼?不覺得。」

  那眼神,分明在諷刺她學術不精。

  罷了,晚雲擺擺手:「師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毒蠱用雞血養也使得,《如地二三法》里曾提過。」

  文謙欲言又止,在晚雲探究的眼神里,將話頭又咽了下去。

  《如地二三法》里沒有提過此法,晚雲這不就在等著說出這句話。他曾義正言辭的訓斥她,醫家之人不得習蠱術,就是看也不行。他為人師表,自然要自身作則。若被她發現了他曾私下研習蠱術,被笑話不說,必定堂而皇之、肆無忌憚地倒騰更多歪門邪術。

  出息了。文謙想,居然敢套他的話。

  他輕飄飄地「唔」了一聲,道:「什麼都是你說的有理,總之不許試。」

  「我說的有理還不讓我試。」晚雲轉了轉眼珠子,試探道,「師父莫非試過?」

  文謙冷眼看她,道:「為師歇息了,記得收拾案幾。」說罷,起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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