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宮,是大事。
尉遲江晚早早的就從東京過來了。
前後腳用了半年時間,才到了成都府,這也是皇帝南下的最後一站。
尉遲江晚到了成都府後,皇帝陛下這一趟的路線也徹底確定下來。
臣子雖然忙碌,鐵喜的日子倒是過的很清閒枯燥。
垂拱殿中。
鐵喜正在看著羅彪的奏章,羅彪的奏章之中,將大越現在的情況,事無巨細的都寫在了奏章之中。
大越現在一共有宋軍十三萬人,基本占據個大越的各個城池,至於地方,則主要靠大越本地的士族治理。
可以說,基本已經穩定住了,後續就是和高麗一樣,慢慢的清洗和收攏。
羅彪在奏章的最後,希望皇帝能同意讓他久留大越。
等到大越變成像高麗這般,徹底變成大宋的領土之後,他再返回。
鐵喜將奏章慢慢放下來……
羅彪想要留在大越,十有八九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面對自己的妻子和舅舅一家吧……
鐵喜嘆了口氣,他並不希望羅彪留在大越,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是想讓羅彪去西面或者北面,可看著羅彪的奏章,想到羅守珍,鐵喜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從君王的角度來說,他應該拒絕羅彪,但從他個人的想法看,他不想拒絕。
沉默了很久後,鐵喜站起身,走到窗戶旁,看向天空的明月。
…………
付子嬰回到蘇州整理好了文稿之後,便來了成都府。
劉磊看著周邊繁華的景色,一顆心要多激動就有多激動。
他終於告別了野人的生活。
不過,現在的成都和往日有些不同。
劉磊等人剛一進入成都府,就發現變化了。
現在進入成都府的審查非常嚴格,而且守城的士兵全部變成了北方的士兵。
這代表京營已經出動,並且接管了南方很多地方的防務。
城內也總能看到巡邏的士兵。
付子嬰一如既往的住進了官驛。
晚上,劉磊帶著幾個兄弟們悄悄流出來,打算好好放鬆一下,卻發現偌大的成都府,竟然看不到一家開著的青樓。
這不可能!
劉磊立刻打聽起來發生什麼事了,然後便得知,這一切都是尉遲江晚的手筆。
宵禁。
這情況自然給城中的百姓帶了不少困擾。
尉遲江晚也知道這一點,但他必須這麼做。
陛下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結果到了這地方後發現,一派萎靡享樂的氣氛,這算什麼?
他要讓成都府的人提前習慣這種氣氛。
按照計劃,陛下在安慶七年中就會來到這裡,到時候要展現給陛下的,一定得是積極向上得畫面。
劉磊眾人敗興而歸。
回到官驛之後,卻發現官驛門口竟然站著十幾個帶著兵器得彪形大漢,顯然都是密探得人。
他想要進去,卻被密探攔了下來。
「我等是付大人的護衛,為何不讓我等進去?」劉磊臉色不大好看。
「尉遲大人正在跟付大人談論事情,用不了多長時間,你便在這裡等著,等到尉遲大人離開之後,你在進去。」一名密探冷冷的說道。
劉磊的脾氣一下就上來了。
什麼意思?
把他當大頭兵了是嗎?
「你知不知道本將軍是誰?本將軍告訴你……」劉磊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又被這密探打斷了。
「你就是天王老子,現在也給我老老實實在這等著。」
若是之前的劉磊,在這個時候肯定會大怒,動手。可跟著付子嬰一年多了,多少也學會了一些付子嬰的涵養:「本將軍奉旨保護付大人的,陛下曾經親自吩咐本將軍要時刻跟著付大人,你們想抗旨嗎。」
聽到劉磊的話後,密探們都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領頭的密探開口問道:「姓名,我要回去詢問一番付大人。」
「本將軍名叫劉磊……」
一名密探進入了官驛。
此時,官驛的大堂中。
付子嬰,尉遲江晚兩個人正坐在一起。
付子嬰離開東京已經兩年了。
尉遲江晚在這兩年中也沒什麼變化,到了他這個位置,其實官運已經走到頭了,升無可升,所以不變,便是最好的。
尉遲江晚看著付子嬰,臉上一直是若有若無的笑:「付大人,您剛剛說的話,本官不敢苟同,百姓固然是根本,但陛下才是國體,沒有陛下,談何百姓?」
「本官換個說法吧,古往今來,有哪位皇帝能超越的了當今陛下?又有哪位皇帝,肯為了老人每年多花幾十萬兩白銀?」
付子嬰輕輕說道:「我從來沒想過說服尉遲大人,我只是表達自己的觀點,尉遲大人怎麼想,是尉遲大人自己的事情,至於你我誰對誰錯,自有後人評說。」
「當今陛下固然英明,但李唐的玄宗,又何嘗不是……」
「付大人,剛剛這番話,下官就全當沒有聽到,但只有這一次,再有下次,就算陛下沒意見,本官也只能冒昧了。」尉遲江晚看著付子嬰,淡淡的說道。
付子嬰住了嘴,和尉遲江晚對視片刻,微微嘆了口氣。
尉遲江晚怎麼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因為當今陛下做的太過完美了,才導致尉遲江晚對皇帝的憧憬超越了一切。
他想,其實尉遲江晚也很害怕吧。
害怕鐵喜變成唐玄宗一樣的人物,前半生有多輝煌,後半生就有多落魄。
付子嬰不知道,他完全想錯了。
尉遲江晚心中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
很簡單,他從來沒想過鐵喜會變成唐玄宗那樣的人物。
鐵喜是完美的君主,尉遲江晚甚至覺得,他已經超越了哈密王,是自己值得效忠一生的皇帝。
皇帝同時也無比器重他。
「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尉遲江晚笑了笑:「但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無論出發點是什麼,歸根結底,我們的目的都是讓大宋變得更強大。」
「不談這個了,我有個問題希望尉遲大人可以給我解答一下,這次陛下遊玩江南,花費多少?」
「我只能告訴付大人,國庫充盈,以陛下這次出行的規格算,就算陛下再江南呆個一年半載,也綽綽有餘。「
付子嬰聞言,輕嘆口氣,而後看了一眼尉遲江晚,搖了搖頭。
潘軍敲門進來,對著兩人行了一禮,而後湊到尉遲江晚耳邊:「尉遲大人,劉磊將軍在外面,說要進來……」
「他想進,就讓他進來吧……」
「是,尉遲大人。」
潘軍說完之後,便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在潘軍離開不久後,尉遲江晚也站起身來:「付大人,您好好的照顧自己的身體,陛下不止一次對我說過,等這次見到你後,要和你好好聊一聊。」
「陛下什麼時候到。」
「沒意外的話,應該是明年六月了。」
付子嬰聽聞之後,點了點頭:「那我回一趟蘇州,之後便來成都府等陛下……」
「付大人不是才從蘇州過來嗎,又何必回去。」
「這次匆匆過來只是為了見尉遲大人一面,不少東西都沒整理好,而且這裡終究是官驛,我不好一直住著。」付子嬰苦笑著道。
尉遲江晚知道付子嬰的性子,也沒繼續堅持,朝著付子嬰拱手:「付大人,本官就先告辭了,付大人保重身體。」
付子嬰也沒有起身,只是點了點頭。
尉遲江晚轉身朝著外面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停下腳步,沉默了片刻後,他開了口:「當初遼國進攻大宋,付大人是守護大宋的功臣,是註定名垂青史的人物。「
「本官知道你們一直都看不起我尉遲江晚,認為本官是從哈密來的,不會真心為大宋出力,所作所為都別有目的。」
「但本官今天想解釋一句,你們猜的很對,本官當初確實是這麼想的,甚至最開始的時候,本官想的是等先帝走了之後,就想辦法將哈密王迎進大宋,但現在,本官早就沒這種想法了,本官如今,只想全心全意為陛下效力。」
說完後,尉遲江晚深吸一口氣,大步向外走去。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付子嬰,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尉遲江晚背影的眼神,變得十分深邃。
劉磊大步走進官驛,沒走兩步就看到了被密探簇擁朝外走來的尉遲江晚。
尉遲江晚也看到了劉磊,但什麼話都沒說。
兩人錯身而過。
離開官驛之後,尉遲江晚回到了自己的臨時府邸之中。
這次出來,沒有一年半載根本回不去,所以尉遲江晚一直將金鈺兒姐妹帶在身邊。
這事若是他自己做的,定然會被人發現,而後遭到那些言官的攻擊,所以是另一個人幫他偷偷將金鈺兒姐妹從東京接出來的。
那個人就是劉儀。
尉遲江晚坐在馬車上,腦中一直想的是剛剛和付子嬰的談話。
付子嬰的變化很大,換做以前,自己用那種態度和付子嬰說話,後者早就將他從屋裡打出去了。
但現在的付子嬰,卻真的像一個普通百姓一般,身上一絲官味都沒有。
尉遲江晚剛剛說的都是真心話。
他最開始的想法,就是想辦法讓哈密王進入大宋,代替鐵喜成為大宋的皇帝。
再不濟,也應該成為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