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傳完皇帝得口諭後,表情立刻變得諂諛起來:「孫公公,奴婢在這裡恭喜您了。」
「這個月不是輪到菜興了嗎,陛下為何要讓我服侍,莫非是菜興出了岔子?」
「孫公公哪裡話,陛下特許蔡公公去給張公公弔唁,估摸著要好些天時間,所以……」
孫家碗聽完之後,微微點頭。
…………
鐵喜是半個時辰後回到垂拱殿得。
孫家一直在旁邊恭敬得候著,就站在張愛過去得位置上,一動不動,連呼吸聲都沒有,就怕打擾到鐵喜。
鐵喜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只是專心的看著奏章,偶爾開口說兩句話,讓旁邊得小太監記錄上。
半個時辰後,鐵喜才放下手中的奏章,轉過頭看了一眼孫家碗,開口說道:「一直站在這裡,是不是也挺無趣得…………」
一直安安靜靜站著的孫家碗聽到鐵喜的話後,趕忙抬頭回話:「服侍陛下本來就是奴婢們得本分,奴婢們開心還來不及呢,怎麼敢覺得無趣呢。」
「孫家碗,你說話得時候用不到這么正式,你站著得這個位置,可以說是朕最放心得位置,也是朕唯一能說上話得人,連你也和那些大臣們似的,天天文鄒鄒得,你們不嫌累,朕都聽累了。」
「陛下,奴婢說話不是正式,而是真心這麼想得,才這麼說得。」
和皇帝陛下這麼親近得說話,孫家碗腦中已經幻想過無數次了。
鐵喜聽完孫家碗的話後,輕笑一聲,而後拿起了龍案上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涼了……」
孫家碗聽到這句話,心裡頓時涼了一截。
他沒想到自己一直老老實實在這裡站著,竟然也會犯錯。
他的印象里,張愛也是這樣一直老老實實站著的啊。
「陛下,奴婢這就去給你重新泡一杯……」
孫家碗說著便準備離開,才走兩步,就被鐵喜叫住。
「不用這樣,偶爾喝一口涼茶,也別有滋味……」
說到這裡,鐵喜略微停頓片刻,而後繼續說道:「但是你要記住,茶水涼了可以添熱水,但心涼了,可就再難捂熱。」
孫家碗聽到鐵喜的話,趕忙跪下身去:「陛下,奴婢愚鈍,聽不懂陛下的話,奴婢要是有什麼不對的,懇請陛下明示,奴婢立刻就改……」
孫家碗心裡十分慌張,這是他第一次陪伴御前,說不緊張肯定是騙人的。
旁邊的幾名太監都低著頭,不敢看發生了什麼。
「朕又沒說你,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陛下不說,奴婢不敢起身啊……」
「行吧,那朕就和你說到叨說叨。」鐵喜點帶你頭,看向其他太監:「你們先下去吧,朕要跟孫家碗說些事情。」
「是,陛下。」幾個太監趕忙應聲退下。
所有太監離開之後,諾大的垂拱殿中只有鐵喜,跟跪著的孫家碗兩個人,鐵喜菜開口說道:「張愛走了,朕心裡十分難過,同時,朕也有些難受,你知道為什麼嗎?」
「奴婢不知。」
「就是因為你們。張愛還在的時候,你們都很老實,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但現在張愛不在了,你們就開始了……朕把密探從手中撤走,你和朕說實話,是不是覺得朕特別無情?」
「不用急著回答,朕知道你心裡沒這麼想,但要說沒有一點埋怨肯定是不可能的,否則,菜興到現在為止已經七天了,怎麼到現在手裡都沒什麼可以用的密探呢。」
「比如西水們的那個糧店老闆,怎麼,他是覺得朕說的話不算話,你說的話才算話?」
鐵喜的語氣十分平靜,可孫家碗聽著卻是膽戰心驚。
密探的事情,他並不知情,可心裏面也知道,自己經營了這麼久的勢力,豈是菜興說撿桃子就能撿走的?
現在皇帝說出這些話,可以說將孫家碗背地裡那點東西,全都抖露出來了。
孫家碗臉色蒼白,趕忙說到:「陛下,奴婢不敢,奴婢對此真的毫不知情,等下奴婢下去之後,讓他們好好的聽蔡興的話,不,好好聽陛下的話……「
鐵喜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以前孫家碗,有張愛壓著,不敢耍小心眼。
現在張愛不在了,他就想要完全取代張愛的地位和權力,這怎麼可能的。
「朕剛剛說的這些話,你回去之後,最好給你手下的那批人說清楚,明白嗎。」
「否則,朕就會不高興,朕不高興了,那大家都會不高興,孫家碗,你是一個聰明人,你應該很清楚,我不允許第二個張愛出現的原因是什麼。
朕可以明確告訴你,你永遠都成不了第二個張愛,但你可以成為第一個孫家碗。」
「張愛能做的,孫家碗不一定能做,同樣,孫家碗能做的,張愛不一定做得到。」
「你回去好好品一下朕這句話的意思。」
「是,陛下,奴婢一定牢記在心……」說著,孫家碗趕忙站起身。
「等等,茶涼了,就不好喝了。」
孫家碗心中一松,趕忙點頭,而後快步離開,不大一會兒,就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回來了。
鐵喜一直在留意孫家碗的眼神,發現後者靠近他的時候,眼底深處怎麼也掩飾不了的緊張和恐懼,心裡滿意的點點頭。
對付孫家碗這種人,一味的對他好是沒用的,因為他是那種貪得無厭的人,手裡捧著碗,目光卻始終不從鍋身上移開。
敲打,警告,才是對付這種人不二的法門。
孫家碗等鐵喜重新開始忙的時候,才離開垂拱殿,他要去完成鐵喜的吩咐,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晚片刻做好,他都覺得天會塌下來。
一切處理好之後,才回去找皇帝陛下復命。
鐵喜處理完今日的奏章之後,帶著兩名太監,去了後宮。
換做往日,他這個時候應該去找皇后,或者其他妃子,但現在,鐵喜對做這種事一點都提不起精神,反而站在御花園的門口,心裡出現了一種莫名的孤寂感。
大宋很大,但也很小。
大到裝有五湖四海,大到已經擁有了高麗和半片大越。
可對他而言,大宋就是這麼一片小小的皇宮。
這世上發生的一切,他都要從他人的奏摺中才能看到。
蒼白,無力,簡單。
這樣的未來,和他幻想過的未來截然不同,卻殊途同歸。
他不是不想出去玩,只是他清楚,自己離開了這座城市去其他地方會發生什麼。
一座城,數十萬百姓在台上演戲,只有他一個人是觀眾,還要配合的鼓掌,等演戲結束後,他走了,留下一地爛攤子,讓當地百姓自己消化。
鐵喜覺得,作為一個皇帝,他無疑是合格的。
大宋在他手中變得更加富有強大,倘若算上即將擁有的海疆,大宋的龐大,可以說徹底超越了歷朝歷代所有君王手下的版圖,包括那位赫赫有名的唐太宗陛下。
但同時,他手下的大宋朝,也可以說是歷朝歷代最不穩定的一個時代。
原因很簡單,他在和世家大族們搶食吃。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句話從不是一句空話。
新稅制推行這麼多年,不少鄉紳世族都發現其中的漏洞,那就是人心。
只要本地的官員心黑了,他們自然就能繼續擁有過去的財富。
事實上,這樣的官員不在少數,過去被朝廷用雷霆手段震住的官員們,這麼長時間過去,已經忘了當初的疼痛,或迫於壓力,或迫於人情,或者乾脆就被銀錢美色誘惑,徹底與世族們同流合污,總而言之,就是在帳本上弄虛作假。
將這些世族鄉紳們名下的財產,少計或者不計,以此妄圖瞞過朝廷。
鐵喜剛剛就在看一本帳本,壽春府前年,也就是尉遲江晚剛去的時候,國庫收上來的稅收足足有八十萬兩,但去年,就少了二十萬兩,成了四十萬兩。
這對於地理條件優越,而且交通發到的壽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所謂的新稅制,明眼人都能看的出,就是想要打壓世族。
憑什麼?
他們的家族走到今天這麼位置,也都是熬出來的,憑什麼你皇帝一句話,他們就要獻上一半的錢財?
當然,這個情況不僅僅是鐵喜,王志忠眾人也早就發現了,所以早就給鐵喜上了摺子,上面是對很多官員的裁撤,摺子很厚,鐵喜粗略的估算了下,上面至少寫了三百個人的姓名。
換上新的官員就有效果了嗎?
事實證明,有,但不多。
這些新上任的官員們,掌握不到最關鍵的消息,又被本地勢力逼得節節後退,能保住尉遲江晚之前留下的成果就已拼盡了權力。
鐵喜這次讓張道清出去,也有一部分是為了對付這些世家大族。
鐵喜現在的名聲,可以說是毀譽參半。
喜歡他的人,多半是百姓,因為皇帝陛下讓他們家中真正有了棲身之所。
憎恨他的人就大多都是那些世家子弟了。
因為鐵喜拿走了本該屬於他們的蛋糕。
「陛下,奴婢把事情辦妥了。」鐵喜正出神想事情的時候,孫家碗帶著薄薄喘息聲的聲音想起:「陛下,奴婢將事情已經辦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