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知道這件事,可現在那封奏章卻變成了對新稅制的訴訟。
王書文催促:「快去拿啊。」
「不在桌上,應該是被我夫君收起來了,只是……」
王書文聽完之後,心裡猜測應該是書房內有暗格,裡面有不方便他看到的東西,他轉過頭看了一眼還掛在房樑上的孔德邈,輕嘆口氣:「我知道了,那你之後找出來交給我吧。」
王氏點了點頭。
桌上的那封遺書,王氏誰都不打算給。
她怕有心人會用這封遺書弄什麼么蛾子。
夫君不在了,她這一輩子就指望兒子了。
兒子想要順利繼承孔德邈的位置,還是要看朝廷的……
王氏這個時候表面鎮定,心裡其實比誰都慌,否則也不會認不出遺書的字跡。
字跡雖然與孔德邈神似,普通人認不出來,但與孔德邈朝夕相處的人,只要仔細辨認,還是不難發現其中的破綻。
孔德邈府出了命案。
縣令在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帶著人來了,惟恐怕時間久了,惹得孔府對他不滿。
曲阜的縣令名叫鄭智,在曲阜為官已有了八年,在這段時間中,他做最多的就是和孔府交流,再就是迎接東京來的天使。
孔府的存在讓鄭智這個曲阜縣令的名字在東京城裡都有不少人知道,每年接待各級官員和名人,讓他的人脈積累也十分身後。
尉遲江晚來到曲阜,孔府對他視而不見,最著急的就是鄭智了。
鄭智帶著衙役衝到孔府里的時候,才發現,死的竟然是孔德邈本公。
這讓鄭智一下慌了。
王氏在一旁和他搭話的時候,他都半天會不過神。
仵作檢查過屍體之後,立刻得出結論,孔德邈不是自殺,而是死後被人掛上去的。
聽到這個判斷,站在一旁的王書文鬆了一口氣。
他最害怕的就是,孔德邈是被密探幹掉的。
密探代表的可是皇帝。
他們動手殺了孔德邈,就代表了皇帝的態度。
現在聽完仵作的話後,密探的嫌疑就被排除掉了。
密探這些人都是殺人的專家,若是他們動手,不可能被一個地方仵作輕易看出來,給皇帝陛下抹黑的,即便劉志在狂妄,也沒膽子做出這種事情。
既然不是密探動的手,那就是孔家的人自己做的。
這調查起來,也不用這麼的藏著掖著了……
後院的所有僕人丫鬟都被衙役給扣押了起來,又為了顧及孔德邈的臉面,所有的審問都是在孔德邈府中完成的。
孔德邈死亡之後,王氏雖然第一時間就封鎖了孔府,但還是有人早早將消息散布出去了。
一大早,尉遲江晚剛剛用過早飯,正想著出門去孔府的時候,潘軍卻慌慌張張的進入了尉遲江晚的房間。
看到潘軍如此慌張,尉遲江晚皺了皺眉。
一個密探如此冒失,像什麼話?
當下,尉遲江晚便想訓斥潘軍,可潘軍接下來的話,卻讓尉遲江晚也愣住了。
「尉遲大人,孔府發生大事了……」
「又怎麼了。」
「死人了……」
「誰。」
「孔德邈。」
聽到這話,尉遲江晚立即站起身來,睜大眼睛。
這是有人想要把水攪渾。
現在的曲阜,有能力做到這點的,除了自己,劉志之外,就剩下了王志忠的兒子王書文了。
王書文跟自己都已經談好了,他沒有理由做這種事。
那就是劉志。
劉志想要做成這件事,可以說是他們三個人中最輕鬆的一個,只需要將孔德邈跟自己談好的事情,告訴孔府的那個叛徒,那個人就一定會動手。
這也是在展示肌肉,告訴尉遲江晚,他有能力,有手段,更有膽色,如果他們聯手,就算對王志忠出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劉志能夠知道自己跟孔德邈談好的內容,也代表自己身旁出現了內鬼。
王書文跟尉遲江晚這種久經官場的老狐狸不是一個眼界,他只能看出不是密探的人動手,也認為劉志沒有這個膽量,卻沒辦法像尉遲江晚這般看出事情的本質。
尉遲江晚看向潘軍,冷笑一聲:「潘軍,你手下的人,有些不乾淨吶。」
「尉遲大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潘軍愣了愣。
」有人將本官跟孔德邈的對話,告訴了劉志。「
「陛下將你們安排在我的身邊,可不是為了給劉志通風報信的。」
潘軍趕忙說道:「尉遲大人,兄弟們都是跟著您去過高麗的,不可能出賣您啊。」
潘軍的反應,讓尉遲江晚忍不住挑了挑眉。
尉遲江晚冷笑一聲:「該不會是你吧,潘軍,將本官的事情都告訴劉志……」
潘軍聽到尉遲江晚的話後,身子狠狠抖了一下,咬了咬牙,跪在地上:「大人,屬下,屬下也沒有辦法,他是屬下的上司,屬下若是不聽他的……」
「我理解了,劉志這是早就盯上我了。」
「……是。」
尉遲江晚聽完潘軍的話後,慢慢的坐下身去。
「是個人物,本官欣賞他,可惜膽子太大了,手也太長了,這種人,不會長命的。」
說完這些話的尉遲江晚,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潘軍,大人物之間的博弈,總是會左右很多人的命運,潘軍在面對他頂頭上司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反抗的實力。
尉遲江晚雖然位高權重,可密探體系里,尉遲江晚也沒有能力,沒有膽子插手其中,這也是為什麼潘軍在面對威脅的時候,只能屈服的原因。
「潘軍,本官這次不拿你,並且你以後還可以跟劉志有聯繫,不過,本官需要你做什麼事情的時候,你要老老實實的去做……」
尉遲江晚是個理智的人,他知道,只要劉志不倒,自己將潘軍換掉也沒用……
潘軍聽完尉遲江晚的話後,猛地抬起頭來。
「大人,您真的……」
「本官和你計較什麼?孔德邈之死,肯定是孔家自己人動的手,跟你傳遞的消息沒有什麼關聯,官府也會按照規矩盤查,最多三日,那個人就會被抓出來,朝廷要辦的事情,還是要辦下去,名聲臭的是他們孔家自己,跟朝廷,跟陛下都毫無關係。」
「既然現在假消息滿城飛,那總要有人站出來澄清一下,這件事本官就交給你了,怎麼說,都要還所有人一個真相。」
尉遲江晚的話音落下後,潘軍才忐忑不安離開了尉遲江晚的房間。
實際上,他在最開始的時候也很糾結,可面對劉志的威逼,他是真的沒有辦法,再加上劉志想要知道的事情並不多,沒想到第一次做這種事,便被尉遲江晚逮個正著……
尉遲江晚的性子,定會秋後算帳的……
他麻煩大了。
…………
尉遲江晚等潘軍走後,便重新坐回椅子雙,這時候他已經打消了下面去孔德邈府的計劃。
他心裡也清楚,自己跟潘軍的關係從此之後也會出現一層隔閡,但他還是要表現出與以前一模一樣的信任,因為他相信,以後劉志倒台的時候,潘軍一定是那個推牆的人。
至於尉遲江晚為什麼認為劉志一定會出事,原因很簡單,劉志越界了,現在都敢做出越界的事情,日後受到了陛下的信任,抬高,豈不是更加的目中無人,成為第二個羅守珍?
很多人雖然都說他尉遲江晚是霍亂朝綱的奸臣,可他心中清楚那只是他人的攻擊,他最多就是做事手段激烈了一點,卻從未有過越界,這一點他心裡有數,鐵喜心裡也有數,因此才愈發器重他。
聖人之後被殺了的消息,不出一日便傳遍了大街小巷,前後沒有一天,新的消息又傳出來了。
殺孔德邈的不是外人,就是孔府的自家人,因為孔德邈想給朝廷捐銀子,建戰船,孔府有人心中不滿,於是動手殺了孔德邈……
在有心人的操控下,這個消息很快成為了主流。
整座城裡,幾乎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在討論這件事。
「聖人之後的心也很黑啊……」
「是啊,不就是給朝廷捐一些銀子,就要出手殺人……」
「對了,孔府打算捐多少銀子啊。」
「聽說足足有一百萬兩呢……」
「乖乖,這麼多銀子啊,難怪了……」
流言越傳越廣後,某人就坐不住了。
孔德邈的二叔名叫孔盛瀚。
今年不過四十出頭,長相英俊,氣質甚佳,在外素有無愧聖人之後的美名,孔德邈年幼的時候,他就是孔府行走在外的招牌。
他是孔德邈的親叔叔,也是孔德邈父親一母同胞的弟弟。
此時的他本應該在東京,但他卻在數月前悄悄回到了曲阜,悄悄和孔德邈聯繫上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劉志的指使,回到曲阜,孔盛瀚是覺得自己得到了密探的支持就是得到了朝廷的支持,是來取代孔德邈成為孔府的主人的,可事情的發展,卻和他的預期不一樣。
自己那一向視孔府尊嚴為全部的侄子竟然全盤接受了尉遲江晚的條件,不僅將土地交出去,還要將孔德邈府多年的積累捐給朝廷。
這讓孔盛瀚十分憤怒。
他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進入孔府,而後勒死了對自己毫無警惕的侄子,偽造出一個自殺的現場,而放在桌子上的遺書,也是孔盛瀚模仿孔德邈字跡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