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沒有改變,只是醒了
泉流山莊。
臥室的房間門被推開。
黃龍真人從中走出,周身漂浮著一個冰箱大小的藥箱,藥箱下方生長出蜘蛛般的八足,隨著他而行走。
十強之一的黃龍真人乃是大夏醫道第一人,他穿著一身道袍,但氣質全然不像道士,反而更像是瘋狂科學家,因為他身上的各種機械造物不在少數。
流觴君主動迎了上去。
「曲水君的傷勢比較重,需要時間固本培元的修養一番,接下來半年時間好好調養……我給你開了個方子。」
流觴君接過藥方一瞧,微微一愣,他也是略懂藥理的:「這藥方怎麼都是滋陽補腎的……」
「我都說了,是給你開的。」黃龍真人平淡道。
「我可沒受傷啊。」
「但你之後得殫精竭慮了,夫人這病要調理好,就得走陰陽合濟的路子,反正你們之間也是夫妻,有雙修功法。」黃龍真人摸了摸下巴:「記著……早晚各注射一次,持續半年,不藥而愈。」
流觴君臉色一變,雖說他才五六十,以封聖的壽命來看,仍然年富力強,但人過中年,一天兩次實在有點是……
「如果不行了,拉下臉去跟炎無極請教一下,他陽氣盛,知道怎麼鍛鍊身體。」黃龍真人瞥了眼流觴君的小身板,嘿嘿一笑:「如果真頂不住了,那就改成一周施針六次,做六休一。」
如果不是知道黃龍真人乃醫道第一人,流觴君此時都會懷疑他是不是拿自己尋開心,他抱了抱拳,硬著頭皮說:「小意思,原本我也是夜以繼日的。」
「走吧,去看看西陵王還剩下幾口氣。」黃龍真人說著走向另一間別院,種著楓樹的院子裡,傷口纏繞著紗布的西陵王正在獨自品茶,看著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見過真人……」
「嗯,坐下吧,讓我看看傷口。」
西陵王拉開了紗布,傷口位於左腹部,露出一個半圓形的破洞。
黃龍真人看著西陵王這傷勢嘖嘖稱奇:「這傷口還挺規則的,像是被東風快遞刮過……感覺怎麼樣?」
「疼。」西陵王說:「像是被電鑽在血肉里挖。」
「哦?順時針還是逆時針?」
「……這跟治療有什麼關係嗎?」
「沒有,就是覺得你傻。」
「我哪裡……」
「疼為什麼不吃點止疼藥?自以為是封聖,受傷了就不用吃藥了?」黃龍真人拍了拍腦門:「真是沒點眼力勁。」
「我只是擔心吃了止疼藥會影響療效。」
「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黃龍真人撇了撇嘴:「再者,封聖的身體這麼經折騰,就算你吃個他三兩斤也不見得會死,最多有點不良反應。」
「您還是給我治一下吧。」
「你這是純粹外傷,除了補充生機養好之外沒其他辦法,當然,我這兒也有邪道點的辦法,伱要不要聽聽?」
「如何邪道?」
「第一種,是從你身上其他部分割點肉過來,給你這塊補上,損傷的臟器只能慢慢調養,但至少外部補上……你這兒不會漏風。」黃龍真人目光打量著西陵王:「你看看哪裡肉多,我給你切下兩斤做成臊子糊上去。」
西陵王一陣惡寒:「第二種呢?」
「跟貧道一樣。」黃龍真人擼起袖子,亮出了自己的新手臂:「瞧瞧,我這手是天工司的最新產物,他們的人造皮膚和人造骨骼已經達成,雖然沒能接續神經系統還不夠完成,但對封聖來說不是大問題,直接用靈魂力駕馭就行,像是多了個玩具,你瞧瞧我這手,不僅塞入了十幾種外科手術器械,甚至還有挖耳勺和指甲刀呢。」
他摸著下巴盯著西陵王的腰腹:「這要是讓天工司給你做個方案,他們指不定會把你這塊塞入一個通訊裝置,保證以後你來電話了,肚皮里跟著發光閃亮,你會成為封聖里最靚的仔。」
一想到黃龍真人描述的場景,來了電話後,自己肚皮里亮起五顏六色的光……西陵王臉都綠了,果斷道:「還是第一種吧!」
「可以,那我先去準備一下手術台。」黃龍真人說:「要不要準備麻醉和止痛藥?」
「既然動手術肯定需要吧?」
「哦,我還以為你不怕疼呢,疼了不吃藥還不肯躺床上,非得坐在院子裡裝高手,這麼硬漢。」
黃龍真人嘖嘖稱奇,搖著頭出了門。
庭院裡吹起一陣風。
流觴君站在一旁,不自覺的左手托起右手的手肘,右手手掌按住了嘴唇,捏住了自己的笑肌。
「想笑就笑吧。」西陵王扶著額頭。
「沒事,這種時候我忍得住。」流觴君深吸一口氣:「黃龍真人一直都這性子,喜歡挖苦別人,上次有人全身骨折跑去找他看病,結果這老頭說小問題,他已經用美圖秀秀給P好了……差點把家屬氣到抽過去。」
西陵王不是很想提及剛剛的事,瞥了眼流觴君道:「我不吃止疼藥和坐在這裡不是為了什麼風度,而是為了保持清醒。」
流觴君嗯了一聲,他能理解這次嘴硬……可以稱之為強者の倔強,封聖の挽尊。
西陵王低沉道:「凰棲霞的事,你打算如何處理,已經上報了麼?」
流觴君點頭:「這件事是瞞不住的,不過中湖那邊也並未給出答覆……這件事牽扯太廣了。」
「中湖那邊大概率是會默認弓使的行動,同時也會默認對凰棲霞的獵殺行為。」
「白玉京呢?」流觴君提醒道:「他如今聲望如日中天,是大夏花了大量資源打造出的新一代標杆,可不是凰棲霞。」
西陵王握住右手:「白玉京和凰棲霞已經站在同一陣線,將其視作一個整體即可,至少黑煞弓使們已經做出了決定,而想要擊潰他們就必須出動封聖級別的戰力。」
流觴君搖頭說:「武聖閣不會默許你對白玉京下手。」
「不錯……但武聖閣不會庇佑凰棲霞。」西陵王十指交錯:「一旦把消息遞給武聖閣,那麼武聖閣的四聖也要面臨選擇,是就這麼任由白玉京死在羅睺的箭下,還是……將他綁回來。」
「你要借刀殺人?」
「我更願意稱之為驅虎吞狼,亦或者……圍魏救趙。」西陵王手指敲打桌案:「白玉京不能隨便動,所以按住他就好,而凰棲霞必須死,既然我已經做了選擇,那就必須做到底,這也是為了大夏。」
庭院中,流觴君默然不語,總感覺西陵王暗中肯定還有別的目的。
他個人不情願摻和進這件事裡,平淡道:「這件事你自行決定,我就不參與了。」
西陵王說:「你真以為自己能獨善其身?」
流觴君搖頭:「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出一份力,但那不該是現在……我一直都不喜歡內鬥,除非敵人在我眼裡根本不算個人。」
「譬如霸者那種犯下滔天罪孽的畜牲嗎?」西陵王淡淡嗤笑:「那你其實也應該考慮去把白玉京這個被魔女迷惑了的大夏俊傑給帶回來。」
「或許吧,但我到現在都無法確定,凰棲霞到底是不是女邪,又或者,她即便真的是女邪,又做了什麼惡事?」流觴君吐出一個縈繞在心間很久的困惑提問:「因為生而為罪人,那就一定是惡?」
「你是想跟我討論哲學思辨?」西陵王手指敲打桌案:「那就讓我回答你好了……每個人終究需要回到屬於他的立場上去,生來如此,便會如此的活著!」
「獅子不會學著羚羊吃草,終有一天它會因為饑渴而咬破獵物的喉嚨,吮吸血液,吞噬骨肉,並且徹底回到食物鏈的頂端上去……凰棲霞目前是很安全,但誰能保證,她會一直安全下去?」
「等到那一天,所有人將會意識到……她從未改變,她只是醒了。」
……
「早上好。」
雪屋裡,溫暖的車內。
凰棲霞對著剛剛醒來的青年道了一聲早安。
她像是早就醒來了,只是一直沒有起身,就這麼保持著姿勢。
白榆的意識清醒了過來,很快意識到自己的雙手放在了不那麼禮貌的位置上。
到底是什麼時候攬住的肩膀和腰……就像是把人當做抱枕用一樣。
他本想直接鬆開手,沒曾想凰棲霞倒是湊的更近一些。
「雪山是個好地方……」
「嗯?」
「可以正大光明的近距離擁抱別人。」
「如果是兩個大老爺們,這種感覺恐怕未必會很好。」白榆乾笑了一聲。
「我沒擁抱過其他人,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凰棲霞低聲說:「原來擁抱是這麼一件讓人身心愉快的事,難怪她們總是喜歡抱著那些孩子。」
右手繞過後背,輕撫著凰棲霞的頭髮:「還是感到不安嗎?」
「一點點。」凰棲霞停頓後說。
她其實已經差不多把外界的事都忘記了。
不甚在意。
所以這句話算是說謊。
她從未想像到自己居然會說這種低劣的謊言……僅僅是為了能夠繼續擁抱。
是有多貪戀啊。
而且還想要更多。
她意識到自己像是變了許多,但又似乎毫無改變。
她本就是這樣的貪戀,才會如痴如醉的看了那麼多年的雲海。
所以……自己沒有改變,只是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