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形勢已明,幾人快速商議一番,便決定混入魔族。
魔族有兩位方主坐鎮,其座下魔修修為恐不低於問道尊者,身份一旦暴露無疑以卵擊石,這便需幾方助力,而這地宮能否再啟最為關鍵。
幾人快速進入岩漿湖,去往石室需經幾重洞府,林青羽等人直接替了消失的三人。
蘇清絕捧著屍鼎一路穿過重重洞坑,那些魔修只瞥一眼,便未多看,畢竟前人已經放她過來,後面的也不必多此一舉。
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到了石門前,她叩開石門,待入內時,坐於蒲團上的人已經側首看了過來。
「遲了一些。」
聲音暗啞粗沉,面容已近天命之年,一雙目卻如狼顧,露貪狠兇殘之相,但其身形枯瘦如柴,又著了無相門的黑袍,顯得身量愈發矮小。
兩年前焚寂結界問世,想必姜玉清已經察覺夫子有異,適才換了人。蘇清絕未敢多看,恭敬回道:「十七切磋時被殺了,我方執事,事事不太熟練,還請尊上勿怪。」
地宮裡死人是常有的事兒,並不如何稀奇,倒是來人的聲音明艷動聽,殷墟聽了陰惻惻的笑了聲,一面起身一面道:「阿七那個懶東西未教你?」
蘇清絕見他近身,不慌不忙道:「阿七素來如此。」
殷墟輕蔑一哼,一面打量眼前人,一面道:「主上惜才,那小狼崽子不識抬舉,不想入魔,待兩日後劇毒發作,看不折了他的骨頭求著入魔,你等可是要和他落得一樣下場?」
「阿七是阿七,我等與他不同。」蘇清絕垂眸低頭,躬身將屍鼎遞上前去,「勞尊上告知此鼎要如何?」
殷墟看著她恭敬的模樣眸里漸起玩味之色,他並未接鼎:「你來說說有何不同?」
蘇清絕心下已有不耐,過去送屍鼎時夫子可從未如此廢話過。
「人有人道,魔有魔道,都是修道,何分人魔?」
「說得不錯。」殷墟露出一抹瘮人的笑來,骨瘦嶙峋的手逕自覆上她的手。
蘇清絕登時皺眉,雙手假意一抖,屍鼎掉落,血水與屍體一道湧出,朝人襲來。
殷墟一揮衣袖,扶端屍鼎,復又一揮,將血水與屍骸盡數收於鼎內,未污周遭一分一毫。
須臾,屍鼎落於手中,他目色陰惻看向已經避開的一人。
「你也不識抬舉?」
蘇清絕眉頭緊鎖:「尊上欲做甚?」
殷墟不想此人如此不識趣,亦步亦趨道:「你來不是為了活命?我給你解藥,為你種下魔引,此後你便是依附我的東西,既是東西何敢頂撞?」話語一頓,他抬手一指,笑意陰惻寒膽:「還是說你想同他們一樣被剔除皮肉筋脈,取血煉骨做成人丹?」
石室里燭火晦暗,朝里望去,陳列著不少器皿以及毒草,而最里有處血池,血池的上空正掛著密密麻麻的屍體看著人頭皮發麻。
蘇清絕頓時明了他的用意,心下咒罵一聲,快速看了一眼,隨即餘光一瞥,驟然轉身,拔足朝門口狂奔而去。
殷墟冷笑出聲:「敬酒不吃吃罰酒。」說話間身形就近了人身,他以掌化爪一把鉗住那纖細的脖頸,長臂一扣將人摁在了地上,手上飛出四根骨釘分別釘入四肢,阻止了她的掙扎。
骨釘入體劇痛無比,但身下之人卻未發一語。
殷墟輕哼一聲:「還是個能忍的,等會你且試試,定叫你欲仙欲死,浪叫不止。」說著蹲下身子,一手扯起她的青絲,一手摘下面具,四目相對間,他指尖一頓,復又快速地將面具覆了回去,結巴道:「你……你……」
話音未落,匍匐在地的女子忽然抬手,殷墟一驚,鬆手出劍,不待面具落地,劍勢已經朝人斬下。
蘇清絕翻身一滾,快速起身:「我便怕嚇著尊上,如若尊上不棄,我,我也是願意委身的。」
聲音婉轉動聽,欲說還休,但那張臉五官不調,膚色赤紅,其眼小如豆,鼻骨凹陷,唇角下彎,看著著實駭然。
這是姜氏那些血脈有異的子嗣,以他們的血肉筋骨煉製的人丹乃丹中極品,常被獻於地位不低的魔尊,但對著這樣醜陋不堪的面目能生出非分之想來那人不是病就是瘋。
殷墟面上陰戾,怒聲道:「滾!」
蘇清絕心下一松,面上卻是被吼得一愣,這才上前幾步撿起面具,不捨得道:「尊……」
殷墟退後一步,沉著一張臉,死死盯著她:「滾,不然現下就拿你煉人丹!」
要拿姜氏人做人丹可不是件隨隨便便的事兒,不過見好就收,兩人修為差了一境,趁他還在氣上,此地不宜久留,蘇清絕忙一轉身,一瘸一拐的出了門。
「珩宸,你個王八蛋,又過去一日,人影呢,啊,我連半個人影都沒見到,你……」
石門開合時,自不遠處傳來一道叫罵聲,隨即又悄無聲息了。
那一方石門是夫子縛魂之物所在,蘇清絕不動聲色,折路回去,待至林青羽處,適才避開身來。
林青羽微微皺了眉:「你受傷了?」
「師姐護我片刻。」蘇清絕點頭,席地而坐,用劍鞘布下結界。
林青羽心下擔憂,又不好多問,閃身守在洞外。
蘇清絕也不想送個屍鼎還能受些傷,一路瘸腿回來時已將那人在心裡捅了百八十刀。
骨釘入骨,骨頭開裂,此傷不比皮肉之傷,得趕緊取出才是。
她運轉周身靈氣朝骨釘涌去,聚氣成力,靈氣一盪,將它們盡數逼出打在結界之上,隨即抬手一招,骨釘飛回手中。
打量片刻,目里寒光一閃,收勢起身,去了結界。
林青羽移步回來,關切道:「可有大礙?」
蘇清絕微一搖頭:「我下冥淵,師姐小心。」
林青羽摸了摸她的脈,無甚異象,便道:「我在這兒守著,等你二人回來。」
蘇清絕點了點頭,手執劍鞘,御劍躍入岩漿。
結界相護,將翻湧不歇的紅流隔絕在外,金郁琉所言果真不假,若無神器自己早化成岩漿的一部分了。
她御劍而上,目及之處一片紅亮,周遭也是暖意如春。
此情此景有些熟悉,當初拿回半魂之後在夢中第一次見到濯君回時便是這番景象,而今不過短短兩月有餘,所經所曉之事仿佛過去千年,那是阿元的過去,也將還於阿元,此後天高雲闊,再無糾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