蔑視,不屑,厭惡,他的心思不掩分毫,尋常之人怕是會無地自容。
蘇清絕垂眸,掩去眸底一閃而過的詭異紅光。
忽然,靜待她回話的李星舒身子一矮,重重跪下身來,沉悶的聲響聽得人骨頭髮麻。
萬山壓身,氣路凝滯,靈珠無法運轉,這是來自上位者的威壓!
李星舒以臂撐地,傲然的脊背佝僂起來,手背脖頸青筋暴起,面容青紅交織,像是正在承受巨大的苦楚一般。
「問道尊,你竟是問道尊者的修為,好一個狡詐之人」
聲音狠戾,要將人生吞活剝。
蘇清絕站在原地既未出言,也未動作,一雙目微微闔起,不知其意。
李星舒費力朝她看去,輕蔑一笑:「氣路受制,我看你能堅持到幾時?」
蘇清絕不為所動,面容沉寂如水。
她不言不語,一動不動,猶如入定,李星舒輕嗤一聲,道:「我門功法豈是你等宵小能夠破開的?」
「狂妄自大」蘇清絕淡淡開口:「你門功法能借靈珠牽制氣路,又將旁人靈氣納為己用,可見並非什么正道之流」
李星舒嘲弄回諷:「功法不敵,中傷之言信口而出,看來青硯門下儘是一些狹隘不堪的小人」
蘇清絕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笑意未落,雙手法印驟起,霎時間一股磅礴的靈氣陡然爆發,席捲四面八方。
那勢頭掀天揭地,攪海翻江,銳不可擋,眼見要將周遭的一切盡數吞沒,一道白光及時飛出,高懸半空,落下一道結界來。
結界相阻,靈氣愈發濃稠,李星舒被裹挾其中,重壓之下,無力阻擋,只能任由體內的靈珠兀自震顫不已。
雲怒風吼,浮塵亂目,他眯了眯眼,奇怪的念頭油然而生,忽然,靈珠一顫,竟逆轉開來!
李星舒面色一變,企圖控制體內的靈珠,但靈氣的威壓讓人不能插手分毫。
仙門修士氣路有序,至靈虛境開氣門,打通全身氣穴、氣脈,才能煉化世間靈氣,聚氣而成海,如此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逆轉靈珠,牽一髮動全身,此人竟想毀他氣路,當真狠毒至極,方才不該貪心追蹤青硯門的下落,就該直接結果了她!
李星舒心下悔恨交加,話里示弱幾分:「住手!靈珠逆轉只會讓你我兩敗俱傷,各退一步如何?」
蘇清絕聞言,尋聲側首:「你所修是何功法?」
李星舒心下一動,道:「引月訣,你所施功法與我門有異曲同工之妙,拜入我門定會增益非常」
蘇清絕未曾聽過,如他所言,二人功法是有相似之處。
引月訣,引旁人靈珠,靈氣為己所用,而陰陽納靈訣也是靠靈珠來提升修為,是以才會讓自己一早察覺出異常來。
修士之間靈氣運轉周期不一,引月訣的厲害之處恰在於能悄無聲息引旁人靈珠與之同速運轉,氣路並行,從而達到挾制的目的。
氣路不可逆,若想破除非逆不可,於境界懸殊不大的兩人而言,此舉無異於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李星舒見她閉目不言,接著道:「借旁人修為成己之身,仙門能容者少之又少,你入門不久,怎知青硯門不會對你不利?何況剜根斷道,逐出師門之舉青硯門沒少做過」
這前半句不假,後半句就有些過分了,蘇清絕收勢,結界內涌動的靈氣忽然減了幾分氣勢。
「你乃何門何派?」
威壓微消,李星舒心下一松,道:「太初門,乃北域仙門之首」
北域之首竟是如此德行?
蘇清絕心下微哂,面上不動聲色:「太初門與白雲觀有何干係?」
「事關本門秘辛,非門內弟子不可知」
李星舒神色有些忌諱,蘇清絕身形一動,轉眼就到了身前,她下頜微收,一張無甚顏色的面容居高臨下,雙目未睜,自有一股壓迫。
「陳婉兒阿姐的下落」
李星舒目色一寒,仰視來人,話里卻是好言相勸:「此乃內事,你隨我回去後自會知曉,拜師入門,此後太初門會護你,你將不必再受風雪樓的千金榜所困,一舉多得,何樂不為?」
蘇清絕蹲下身來,目不視物,左手準確無誤落在了他的腹部。
那裡是氣海所在,李星舒身形僵硬,看著近在咫尺的面容,面上難掩驚懼:「你欲做甚?」
「你若解疑,我放你一條生路,不言,這靈珠我便收下了」蘇清絕聲音平平,話里步步緊逼:「我無甚耐心,三聲為令,一」
那抵在腹部的手似有千斤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李星舒劍眉擰起,此人油鹽不進,真是白費一番口舌。
「二」
聲音明艷動聽,卻似催命一般,李星舒五指緊扣地面,面上強自鎮定,目里卻殺機乍露:「白雲觀為太初門在俗世尋覓有修道天賦的弟子,她便是其一」
蘇清絕心下一明,背靠仙門,難怪白雲觀的道士如此不凡。
不過仙門收徒,除了俗世之人知曉的每五年開一次仙門外,於世外而言亦講究因緣際遇,陳婷兒得了仙緣是件好事,為何不告知府上之人?且傅善行身為白雲觀弟子為何不知此事?想是其中又有緣由,至於是什麼也再無甚干係了。
「一」
話音一落,颶風驟起,靈氣涌動,李星舒的靈珠不可遏制的快速逆轉開來,帶著全身的氣脈跟著一併抽搐。
筋脈暴起,血紋密布,劇烈的疼痛扭曲了那張冷峻的面容,看著分外瘮人。
「你言而無信!」
蘇清絕奇怪道:「你未盡數解惑,怎說我言而無信?」
「你!」李星舒反應過來她的用意,目色狠戾,正欲破口大罵,卻覺察體內浩淼的氣海正被捲入珠身,這竟是在抽自己的氣海?
疼痛加劇,冷汗如雨,他閉了閉眼,聲音沙啞道:「毀氣路,抽氣海,剜靈珠,陰陽納靈訣,你竟知曉失傳已久的魔功!」
蘇清絕心下一凜,眼帘微抬,血紅的眸里映著一張扭曲的面容。
李星舒雙眼頓時睜大了幾分,忽然腹部一涼,身上接著一輕,卸去威壓的輕飄之感讓人身如輕羽一般顫動起來。
蘇清絕壓下喉間的血腥之氣,站起身來,一雙幽深的眸已經恢復之前的清明。
她看了眼仰面倒下的人,抬手間結界散去,一柄劍鞘落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