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很大,卻不見一人身影,兩人兜轉半響適才尋到了煎藥的地方,林青羽對醫理有所涉獵,能辨識諸多藥草,不過一觀一嗅就知藥包里藥材的功效,但卻與所料大相逕庭,這就讓人犯了嘀咕,她打量四周一番,開始翻找起來。
蘇清絕欲出手相助,見她邊找邊歸整,經手過的物件絲毫看不出被動過的痕跡,便未動作。
不久,林青羽直起身子,一面將別在腰間的拂塵取了下來搭在手臂上,一面道:「清絕可有心悅之人?」
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問讓人一時有些反應不及,待察覺言外之意,蘇清絕道:「師姐已經知曉?」
林青羽卻是接話打趣道:「哦,師妹果真有心悅的人啦,快說說是何人?」
蘇清絕順勢回道:「我心悅之人難道不是師兄?」
這調笑的話語由她正經模樣說出雖是缺了一些生動的意味,不過肉眼可見的,比之前的少了一些拘謹和生疏,林青羽心下微喜,朝她眨了眨眼:「師妹說得極是」
事情已有些明了,兩人折了回去,一路林青羽說起自身的猜測來,蘇清絕驚詫之餘,也明白過來陳婉兒為何如此大費周章。
那不曾言明的緣由對於未出閣且有婚約在身的女子來說太過難以啟齒。
俗世之人無法修煉天地靈氣,人命危淺,至多不過百年,與仙門中人無法相提並論,適才立下諸多清規戒律,而不與俗世之人結親是為其一。
凡所違逆者受滅靈刑法,並逐出師門任其自生自滅,因仙門之中有結道侶一說,犯戒者寥寥無幾。
今陳婉兒一事怕是因此而起,若那人情深意長,請辭師門,兩人在俗世做一對眷侶也是一樁美事。
深情錯付,徒增怨恨,而她能以常人之姿去手刃仙門中人,這份膽量與心性讓人刮目相看。
林青羽頗覺惋惜:「若真如此,陳家小姐性子剛烈,許是會玉石俱焚」
蘇清絕不置可否,道:「凡境途自擇之,不懼不悔,不惱不怨,師兄無需憂心」
這本是寬慰之言卻讓林青羽心下一動,人之秉性品行,其所經歷,皆能自言行舉止,坐臥行談看出一二。
青硯門已經久不收徒,現如今,門下的弟子都是自小拜入師門,如小師妹這般年紀入門,同門間少不了要花一段時日來摸清彼此的脾性。
因著她是與司央一道的干係,幾人曾問過一二,誰知一向心中不藏事的妖竟未置一詞,讓人很是奇怪。
不過這幾日來,她行事循規蹈矩,乖順知禮,看著極易相處,正當感慨門內終於來了個貼心之人時,師尊臨行前的一番囑託讓人得見那乖順之下,是若即若離的疏離。
師尊言她自小受難,心門難開,可借修行之故開解一二,然一路行來,她少言少語,不顯山露水,旁人很難發覺真實如何,眼下一語,窺得幾分。
關於陳婉兒,旁人聽聞很難不動惻隱之心,於她而言,遭此境遇只因是其自身造就,至於結果如何該是甘之如飴。
心性明澈果決,又見一分涼薄,而這涼薄怕是自絕境生出,不僅是對旁人亦是對自己。
林青羽抬手將人攬了一攬,道:「怨也無妨,恨也無妨,不若師兄我可是會心疼的」
這一舉動比之之前更為親密,蘇清絕身子頓時僵了起來,好在不過片刻,禁錮的手臂撤了開來,只聽她道:「陳老爺」
陳老爺在院子裡來回踱步,瞧見來人,疾步迎上前去:「道長,小女你可見過了?」
林青羽頷首,舉止言談頓時沉穩持重起來:「陳老爺無需擔心,三日後令千金將會無恙」
陳老爺身子一震,喜出望外道:「當,當真?」
林青羽仰頷道:「當真」
陳老爺雙手不禁交握,連連道:「好,好,好,道長若能治好小女,老夫定不會虧待二位」
林青羽一甩拂塵,半真半假道:「令千金身上的邪祟已被封住,這幾日需陳老爺與夫人多與她說說體己話,守神守心,不墮迷途,拔除邪祟才會事半功倍」
陳老爺面露為難,嘆了口氣,道:「小女不滿定下的婚事,一心想退婚,老夫未應,與我離了心,自她落水以來,府上也只有她娘能與之好生交談一二,唉,早知如此,這婚就該一早退了」
林青羽道:「姻緣天定,陳老爺無需過於憂心,今一解親事,換得與令千金合心,也是樁好事」
「道長所言極是,不過唉」陳老爺看向一扇緊閉的房門:「這丫頭還在與老夫使性子」
此乃家事,陳老爺無意多說,得了定心丸,也未再久留,隔著房門叮囑幾句便離開了。
眼下無事,林青羽起了作畫的心思,蘇清絕見狀回屋入定。
她鋪開畫紙,紙面乾淨無暇,尚無人無物入畫。
作壁上觀,置身事外,看來小師妹不是多管閒事之人,這該如何破之?
她不比孩童,不好哄騙,師尊留下的可真是一道難題。
林青羽挑眉一笑,執筆落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