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飛燕看著他：小小年紀，還怪有骨氣的。
「如果，我讓你做我的小師弟呢？」
戚飛燕朝兩位師父看去，她看得出來二師父對這孩子是真喜歡。
小七臉上有一絲為難，但很快消失。
「可以。不過我說了我志不在醫，我能學，但未必能學精。」
好小子！
戚飛燕明白他的意思：我聰明，學什麼都快，但我不喜歡的東西，學起來沒意思。
真狂啊。
雪翁氣得從鼻孔中喘氣。
戚飛燕生怕二師父一怒之下砸了這破廟，趕忙將人請走，轉頭對小七道：「明日午時到前面客棧找我，帶上你倆弟弟。」
她揚手丟給小七一樣東西，小七伸手接過，是一枚玉佩。
上面是一個「戚」字。
她姓戚？她是什麼人？
*
玄翁和雪翁一進客棧，滿堂生輝。
陰沉的天霎時晴了。
韋成安剛要和昭陽公主說「出太陽了」，便見一青一白兩個中年男子被戚飛燕請了進來。
他不曾見過崑崙府兩位掌門人，腦子裡一瞬閃出的想法是：
哪請來的兩位老神仙？
崑崙山是修行聖地，山川秀林養出來的人多少沾點仙氣。
尤其玄翁和雪翁武功又高，走路半點聲音都沒有，腳都不帶沾地的。
「外面什麼動靜？」
初韻倚靠在窗邊，百無聊賴地翻看著從韋駙馬那弄來的話本子，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香草開門出去，留神聽了一會兒，卻是大驚失色，慌忙返回房間，鎖了門。
「夫人，大事不好！」
初韻秀眉微蹙，「來了毒蛇猛獸，給你慌成這樣？」
毒蛇猛獸倒好了！
「是玄醫和雪醫！」香草壓低聲音，稟告道。
初韻立馬抬起頭，「什麼？」
「你看清楚了？」
「奴婢看得真真的！」
香草臉上有些驚慌，「奴婢十年前見過他們的臉，忘不了！而且我方才親耳聽到五小姐喊他們師父。」
「啪」一聲，初韻將手中的話本合上，臉上也變了顏色。
原本還想到下一站再走，沒想到這兩個老鬼來得這麼快！
「不等了。」初韻沉聲道：「現在就走。」
正準備換衣服，敲門聲傳來，戚飛燕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姨娘，我兩位師父來了，你要不要下去見見？」
初韻眸子遽然一縮，「不見！」
聲音說不出的冷，全然沒有平日裡裝出來的柔弱。
門外戚飛燕被這一聲冷喝嚇了一跳，「姨娘是……身子不舒服嗎？」
初韻緩了口氣，剛要說沒有，就聽戚飛燕道：「我進去瞧瞧？」
三息過後，房門小心翼翼地打開。
初韻躺在床上，身上還蓋著被子，香草站在床邊，朝她福了一禮。
「五小姐。」
「我給姨娘把個脈。」
戚飛燕走到床邊，見初韻半張臉都埋在被褥里，臉色瞧著確實不太好看。
脈象，倒是沒什麼問題，就是跳得略有些快。
「姨娘感覺到心悸嗎？」她輕聲問。
初韻定睛看著戚飛燕。
她這輩子人和鬼什麼樣的東西沒瞧過，是真心還是假意一眼便分得出。
比如，戚嫣然那張笑臉在她眼裡要多假就有多假。
可眼前這張臉，明明也沒什麼表情，瞧著冷冷淡淡，但那一雙眸子裡的關心卻是真的。
真心，最是難得。
「有一點。」初韻聲音軟軟的。
戚飛燕手放下來，指尖無聲蜷了蜷。
小夫人的肌膚觸手生涼，仿佛剛從冰窖里走出來那般，那股淡淡的鄺幽香也是若隱若現。
戚飛燕對香草道：「我房裡有安神丹，專治心悸的，一會兒我讓人送來。」
「晚飯我也讓人送進來。」
「我兩位師父來了，本還想讓姨娘見見，姨娘身子既然不舒服那就好生養著，反正總有機會見的。」
誰要見那兩隻老鬼！
初韻在心裡罵了一句，面上則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好。」
待戚飛燕離開片刻，香草有些遲疑地看向主子，「夫人，咱還，還走嗎？」
初韻起身，往外看了一眼，也在思考。
她這張臉江湖上見過的人不多，大多數都成了死人，可外面那兩個，偏偏是見過的。
「走！」
*
許久沒見兩位師父，戚飛燕自然是高興的。
跟眾人引薦過之後，幾個人看著玄翁和雪翁的眼睛都是亮了又亮，好像有他們在身邊自己就能長命百歲似的。
唯有薛肅，從房間裡出來，臉黑沉沉的。
「呦，你小子還活著呢。」雪翁看到薛肅，雷打不動的臉變得陰陽怪氣起來。
薛肅面對雪翁也沒什麼好臉色。
鬼門和崑崙府鬥了多年，在江湖上一直有正邪之分，鬼門是那個邪。
鬼門的人自然不服：憑什麼？
我們更擅長用毒，就比不上崑崙府嗎？
我們的本事它崑崙府還比不上呢！
「他們來了，我走！」
薛肅說著就要下樓，被戚飛燕伸腳攔住，「你走什麼，女兒不救了？」
薛肅一臉幽怨地看著戚飛燕。
「有他們在，你哥哥的腿疾自然有的治，我對你沒用了，你還會幫我救我女兒嗎？」
話音剛落，玄醫就道：「非也。誰說你沒用，你是鬼門中人，沒有你，我們怎麼進鬼門，怎麼拿到還魂草？」
「我已經被掌門趕出鬼門了！」
薛肅狠狠瞪雪翁一眼，「都是拜你所賜！」
雪翁一臉事不關己的冷漠樣子。
「你自己拐了巫妖的義妹，和她私奔，還未婚先孕生下一個小毒物，和我有什麼關係？」
薛肅攥緊拳頭，臉憤怒到猙獰。
「要不是你跟掌門告密，說我和蘇蘇有一腿，我們怎麼可能會被打得措手不及，又何至於私奔？」
「呵，怪我咯。」
雪翁冷哼道：「難道你和蘇蘇沒一腿？」
「你……」薛肅拳頭都舉起來了，又被戚飛燕給擒住，「有話好好說，動什麼粗啊。」
戚飛燕轉頭，賠著笑哄了雪翁一句。
「二師父，你把人氣跑了，咱們就去不了鬼門了。」
雪翁又冷哼一聲。
「你就是嫉妒！」薛肅怒吼一聲。
雪翁眼風冷冷地掃過去，「我嫉妒誰？」
「你嫉妒我和蘇蘇兩情相悅，但你卻只能對掌門單相思，掌門根本就不稀得搭理你。」薛肅心裡升騰起快意。
雪翁臉色唰地變了。
「你他娘的再說一個字！信不信我擰斷你的脖子！」
「來啊，我毒死你個不要臉的！」
兩個人一言不合就在樓梯上打了起來，玄翁身子那叫一個靈活，拽著戚飛燕就閃到了一旁。
戚飛燕看著拳腳相加的兩個人，完全是小孩掐架的打法。
鬧著玩似的。
「這……」她傻眼。
玄翁悠悠一笑，「見怪不怪，習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