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將炒飯吃進嘴裡,富有節奏的咀嚼聲讓艾倫從思考中回過神來,他滿是期待地看著艾莉,心情竟然有些緊張起來。
蛋炒飯出鍋的時候他嘗了一點,覺得還行,但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居民會不會喜歡,艾莉能吃得慣嗎?
艾莉細細咀嚼一番後,將炒飯吞進肚中。還不待艾倫出聲,黛絲便搶先開口,詢問艾莉的感想。
「怎麼樣,好吃嗎?」
「嗯,好吃,黛絲也吃吃看。」
艾莉不假思索的回答,讓艾倫心裡綻放大大的笑臉,能夠得到她的認可,就代表這份蛋炒飯及格了吧。
不過,還不能徹底放鬆。
根據以往經驗,艾莉是個容易滿足的女孩,她可是連艾倫初次下廚做的白粥都給予了肯定,這就說明她對於食物並不挑剔。但黛絲就不一樣了,就連高級餐廳里的高級美食都會嫌棄的她,是否會對這碟蛋炒飯予以好評呢?
艾倫帶著忐忑,盯著黛絲瞧。
「艾……艾倫大人,怎麼了嗎?」
黛絲握著盛著炒飯的勺子,看似羞赧地問道,讓艾倫注意到自己的不禮貌。
「真抱歉,我有點……不對,應該說是看得出神了吧。」
「咦!看、看我嗎!?」
黛絲過於激動的反應,讓艾倫感到一絲詫異,他隨即猜想大概是自己被嫌棄了吧,因為先前與艾莉太過和睦的氛圍,讓他差點忘了眼前的女孩是愛發火的任性大小姐。隨便盯著人家看,確實不太禮貌。
「是我讓你不自在了嗎?那我不看你,你自己吃吧。」
「哎?啊,好,好的。」
見艾倫走到遠處,黛絲心底湧上一絲說不清楚是什麼的遺憾,但她沒多說什麼,將炒飯送進嘴裡。
「唔……」
品嘗過後,黛絲臉上露出了難以言說的表情。
她原本期待著和「黃金炒飯」這個名字相匹配的華麗味道,但說實話……她只嘗到一股廉價的味道。
雖然這碟炒飯外觀看起來金燦燦的,但吃過後就知道那只不過是雞蛋而已,對於吃遍了各種山珍海味的她來說,要分辨出常見的食材並不是難事。
可是,說不出口啊,這碟炒飯很一般什麼的。
這可是艾倫大人特意抽出寶貴的時間,親自下廚為自己做的晚飯,怎麼能否定他的一番好意。
黛絲大概也沒想到吧,不久前還在餐廳大聲埋怨食物難吃的自己,竟然會產生這種糾結的心情。
與此同時,她也產生了疑惑。
為什麼能變出可樂與辣條那種美味食物的艾倫大人,親自動手烹飪的飯菜卻如此一般呢?
雖然心裡有這種困惑,但這並沒有動搖黛絲對於艾倫的崇拜,恰恰相反,那份敬意更加堅定了。
可樂與辣條那種奇妙的食物,對於頭一次接觸的黛絲來說太過深奧,從而給艾倫附加了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仿佛遙不可及,給人以距離感。
但這碟有著廉價味道的炒飯,會讓人產生「原來就算是艾倫大人也有普通的一面啊」這樣的想法,從而讓艾倫顯得沒那麼高冷,是觸手可及的。
知道非凡之人的平凡一面,讓黛絲不禁喜笑顏開,毫無疑問這代表自己與艾倫大人的關係更近了一步吧。
或許這只是愛屋及烏的一廂情願,但黛絲憑著強烈的自信,堅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所以,黛絲決定違心地做一次評價。
「咳哼,這個炒飯……真好吃。」
「是吧?」
艾莉率先哼哼笑了起來,看得出來她很滿意黛絲的評價。確認這一點後,黛絲接著偷瞄艾倫的反應,正好看到他重重鬆了口氣的樣子。
果然艾倫大人也在期待著好評呢,看來剛才的話,應該還算是說對了的樣子。
黛絲感到安心的同時,也有些意外於自己的變化,自己以前有這麼善解人意過嗎?
她一邊漫不經心地想著這些事情,一邊吃著蛋炒飯,雖然是廉價的味道,但意外地卻並不難吃,用來填飽肚子很合適。
光是把廉價的食材烹飪得好吃,就已經在合格線之上了,艾倫大人果然是一位優秀的大人,黛絲深深地心想。
兩個女孩你一口我一口,一碟蛋炒飯很快就吃完了,黛絲心滿意足地靠在了椅背上,滿腹感帶來的困意,讓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正好就在這時,有腳步聲從大門外傳來。
黛絲下意識地睜眼一看,立刻面帶喜色地站起身來,但那抹喜色只維持了一瞬間,馬上就被不滿給取代。
「你怎麼這麼晚才來!」
黛絲的語氣,恢復成了之前在餐廳里時的無禮與傲慢,那是因為從大門外走進室內的人,正是她隨行的管家。
面對黛絲帶著火氣的指責,管家深深低下頭去。
「非常抱歉,是我一時疏忽,所以甘願接受小姐的責罰。」
「哼……」
黛絲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放棄了。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會叫父親大人嚴厲責備他一番,不過今天情況有點特殊。
如果自己沒有迷路,就不會與艾倫大人相遇,也不會交到艾莉這個朋友,從這一點來說,她反倒要感謝管家的疏忽才對。
當然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在艾倫面前表現得太小氣,所以硬是吞下了怨氣。
「算了,這次就原諒你了,抬起頭吧。」
管家低垂的眼眸中掠過一絲驚訝,大概沒想到自己會被原諒吧,不過這種情緒很快就被隱藏,誰也沒有看到。
「多謝小姐。」
管家抬起頭來,接著移動目光,看向艾倫這邊。他的視線中有種力量感,仿佛是在審視打量,讓艾倫倍感不自在。隨後他減弱了眼神中的力道,開口說道:
「事情的經過我已經從巡邏騎士那裡聽說過了,您想必就是幫助了小姐的好心人吧?」
「呃,是我沒錯。」
艾倫一回答,管家就再次埋下剛剛抬起的頭,只不過意義不同於方才,這次低頭顯然是為了表達感謝。
「當時曾與您有過一面之緣,沒想到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再度見面,真的非常感謝。」
「啊,不需要特意道謝啦,您當時不也替我付了飯錢嗎,這樣一來就算扯平了吧?」
「區區金錢而已,怎麼能和小姐的安全相提並論,所以請您不要說扯平那種話。」
管家帶著堅毅表情如此回應,艾倫知道沒辦法改變他的想法,也就不再說什麼,老實地接受了他的鞠躬道謝。
不過,有點奇怪。
是不是太平靜了?
管家的道謝雖然是發自真心實意,但舉手投足間卻顯得十分冷靜,仿佛完全沒有為黛絲的迷路而驚慌失措,也沒有找回黛絲的如釋重負。是情緒隱藏得很好的緣故嗎?還是說有什麼其他理由?
艾倫猜不透,也不好妄下結論,只能把這個疑問埋在心底。
這時管家繼續說道:「您有恩於我家小姐,光憑言語還無法表達我方的謝意,所以一定要請您收下這個。」
看著管家遞來的袋子,不用看都知道裡面裝著什麼,艾倫不由得浮現有些傷腦筋的苦笑。
拜託要送就悄悄送,別在孩子們的面前送呀,這要是收下了,那我在她們心目中的形象不就全毀了嗎。心裡雖然這麼想,但這種話艾倫當然不會說出口。
「這個就不必了吧,畢竟我也不是為了錢才幫助黛絲的。」
「您說得或許沒錯,不過——」
管家似乎想要繼續勸說,但黛絲卻從旁打斷了他。
「——算了吧,艾倫大人不會收的,我很清楚他不是那種為金錢所動的人。」
不,我就是。艾倫默不作聲地心想。不過管家可聽不見他的心聲,刻滿皺紋的臉上浮現敬佩之色。
「原來是這樣,我似乎有些看輕您了,希望您可以當作沒這回事,不過用於表達感謝的禮品果然不能少,能否請您告知想要的東西呢?」
「倒也沒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這樣吧,要不要給我店裡做點生意呢?我是個商人,果然還是賣出商品最讓我開心。」
「商人麼……」
管家的眼睛深處流露出一點閃耀的光芒,但立刻加以掩飾。一般人無法發現這個如星光一閃的變化。不過,這樣的變化對艾倫而言已經足以讓他清楚察覺。
「也好,就照您所說的辦吧,那麼——」管家轉向黛絲,「小姐想要買些什麼呢?」
在管家的如此詢問下,眾人的視線自然而然聚集在了黛絲身上。承受著大家的目光,黛絲輕輕聳了下肩膀。
「呼,既然是艾倫大人拜託的那也沒辦法了呢。總之,把這家店裡的所有商品全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