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告別

  黛絲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艾倫瞠目結舌。

  「等、等一下!你說全部?」

  這本來只是艾倫的自言自語,但不小心說出了口,黛絲一臉天真地回應了他。

  「對呀,艾倫大人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見她回答得一派輕鬆的模樣,艾倫忍住想要翻白眼的衝動。這何止是不妥,根本就是亂來。

  店裡的可樂和辣條加起來少說也有一千多份,到底該具備何種程度的魄力與財力,才能不經思考就說出「全買了」這種話來?

  艾倫驚訝之餘,偷瞄管家的反應。

  這名老人臉上不見一絲動搖,只是平靜地站立不動。這種自然的應對可以證明,黛絲的這種舉動,應該已經重複上演過許多次了。

  或許只能說,這對主僕是真的不差錢。

  艾倫嘆了口氣,雖然能一口氣賣出去全部商品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名為「不好好說一下可不行」的想法再次占據了他的腦海,這大概是養小孩的後遺症吧,或者說強迫症。

  尤其是知道艾莉與黛絲建立起了良好的關係後,艾倫的這種念頭就更強烈了,他不希望黛絲因為受到過度寵溺而誤入歧途,要是因為這樣害艾莉失去這份得之不易的友誼,那就太可惜了。

  當然了,從理性上來說,要拒絕如此大一筆生意只會更加可惜,但有時候理性也需要為感性讓路。為此艾倫積攢了相當大的勇氣,才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黛絲,你這種買東西的方式是錯的哦。」

  「咦?」

  大概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吧,黛絲露出不解的神情。一旁管家眼中也寄宿著不可思議的光輝。只是,艾倫不清楚那是由怎樣的感情所引起的,所以也就沒有理會,耐心地解釋給黛絲聽。

  「黛絲是小孩子吧,小孩子就要用小孩子的買東西方式,一口氣全買走太誇張了。」

  「可是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買東西的呀。」

  黛絲一副理所當然地說道,艾倫溫柔地搖搖頭,指出她的錯誤。

  「所以說黛絲一直以來都做錯了,正常來說沒有人會這樣買東西的。」

  「那怎樣才算正常的呢?」

  「當然是根據自己的需求,適當地進行購物,這樣才對吧?」

  「原來如此,適當啊……適當是多少呢?」一陣冥思苦想之後,黛絲似乎得出了結論,伸出一根手指,「既然如此,那就只買一半好了。」

  只買一半……艾倫差點就要發出嘆息,但還是忍住了,如果不是平時跟艾莉打交道習慣了這樣的對話,他一定忍不住。

  「黛絲啊,買走一半也是不正確的,你想想看,那麼多的可樂與辣條,就算只有一半,買回去你一個人能吃完嗎?」

  「不能。」黛絲老實地搖搖頭。

  「所以說,只買走你吃得下的份量就夠了,當然為了以後也能吃,可以一次性多買點,但也不能過度,就算再好吃的東西,吃多了也絕對會膩,所以才說要講究適度,懂了嗎?」

  「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唉,只是買東西都這麼難,難怪父親大人總是說平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黛絲似乎很不適應,但在艾倫的耐心勸說下,她最終還是勉強完成了購物,決定先買三十瓶可樂和六十包辣條,差不多夠吃一個月。至於搬運問題,由於管家帶有無限口袋,所以不成問題。

  然後接下來,就到了分別的時候了。

  黛絲先前吵著要回家,管家便按照吩咐安排好了馬車,雖然黛絲又後悔了,但她同樣不想在艾倫和艾莉面前食言,所以只能隱藏起心中的柔弱,向出來送別的兩人告別。

  「那麼,艾倫大人,我要回去了。」

  「要走了嗎,好吧,講得太久只會更依依不捨,所以我也不多說什麼了。倒是艾莉,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跟黛絲說?」

  艾莉上前一步,來到黛絲面前。

  「……下次見。」

  「好的!下次見!」

  艾莉伸出手來,黛絲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兩人不約而同地鬆手。艾倫將這默契的一幕看在眼裡,輕聲問道:

  「你們兩個,這樣就夠了嗎?」

  「嗯,已經可以了。」

  「是的,艾倫大人。」

  在管家的幫助下,黛絲踩上馬車的踏板,這時她仿佛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回過頭來。

  「那個……艾倫大人。」

  「怎麼了,還有事嗎?」

  迎著艾倫有些奇怪的目光,黛絲咽了下口水,擠出勇氣顫聲說:

  「請……請問!我可以稱呼你為艾倫嗎?」

  「……咦?」

  雖然不太懂為什麼會提出這種要求來,但艾倫還是點點頭。

  「當然可以,隨你喜歡怎麼叫吧。」

  「謝謝艾倫大人!不對,謝謝艾倫!」

  黛絲對著艾倫一鞠躬,消失在馬車中。馬匹嘶鳴一陣後,開始奔行,轉瞬間就消失在街道的夜色中。

  目送載著黛絲的馬車遠去後,艾倫與艾莉回到店裡。不知不覺間夜已經深了,早就過了平常的營業時間,判斷不會再有客人來了,艾倫將大門鎖上。

  回頭一看,艾莉仍然面朝著道路的方向,直勾勾的視線,仿佛能穿透大門一般。

  看著這一幕,艾倫忍不住問道:「艾莉,你似乎在我不知道的期間,與黛絲變得很有交情,剛才你們還依依不捨的,對吧?」

  「嗯,我很中意黛絲。」

  「那……我可以認為你跟她成為朋友了嗎?」

  艾莉微微偏頭,思考了片刻,然後點點頭。

  「嗯,是的,我們是朋友。」

  「那真是太好了啊!」

  艾倫坦率地露出笑容,在得知一個朋友也沒有的艾莉總算交到朋友後,怎麼可能會不開心呢?這是只有父母親才會有的心情。

  「那麼你有跟黛絲約好去找她玩之類的嗎?」

  「……沒有,黛絲家的領地,離這裡很遠。」

  「這倒也是呢。」

  艾倫不禁有些遺憾,在這個沒有電話和網際網路的世界,地理上的距離的確會成為友誼發展的障礙,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排除這一障礙呢?

  艾倫漸漸陷入沉思,就在這時——

  「艾倫先生。」

  聽到有人出聲呼喚,艾倫抬起頭來,發現艾莉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

  「艾倫先生。」

  「你、你怎麼了,艾莉?」

  原本叫得好好的,突然改用「先生」叫自己,讓艾倫困惑不已。

  「我以前有跟你故意套近乎嗎?叫你艾倫先生會不會比較好?」

  「你……你在說什麼?艾莉叫我艾倫先生,才會讓我感到寂寞,跟以前一樣叫我艾倫就好,如果覺得膩了,改叫我艾倫哥哥怎麼樣?」

  艾莉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些許情感,那是憐憫。

  「都一把年紀了,還叫哥哥真不要臉。」

  「你這孩子……」

  就如同往常一樣,艾倫被艾莉懟得說不出話來,這應該代表艾莉並沒有因為朋友的離去而陷入沮喪吧。

  不過——

  「朋友嗎……」

  嘴裡念叨著這個詞,艾倫忍不住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