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一般的白色皮膚沒有半點暗沉,相當潔白無暇,甚至就連一頭長髮也是雪白。不過那並非老年人的蒼白,髮絲還相當具有光澤,是有活力的白色。
亞里莎只是默默地佇立著。
不知道對方是如何看待亞里莎的沉默,她浮現諷刺的笑容說道:
「看來,連見多識廣的旅行者,都把我當作異類呢。」
在自然界中,白化症相當罕見。這也是因為相當顯目,很難存活下來的緣故。
即使是擁有文明的精靈也有相似的地方,因為他們的文明社會還沒有發達到能夠讓害怕日光、視力也差的精靈存活下去,也沒有能夠治癒那種罕見疾病的魔法。因此,很少有能夠活到成人的白化精靈,就算是亞里莎也是第一次看到。
在一般精靈的眼中,白化精靈被認為是礙眼的存在還算好的,嚴重的時候甚至會被當成魔物。她的笑容就是帶著那種諷刺。
不過,對於見識了太多事物的亞里莎來說,那都沒有關係。
「你怎麼了嗎?」
裡面的女性精靈納悶地出聲詢問站在門前發呆的亞里莎。
「啊!沒事,只是想起了歌謠中的故事……不瞞你說,我是一名吟遊詩人。」
「原來是這樣,進來吧。」
「謝謝。」
進入屋內後,女性精靈請亞里莎坐到地板上一張以某種植物編織的座墊上,亞里莎坐下後,她也在對面跟著坐下。
「初次見面,我是星語族旅行者,亞里莎。」
「謝謝你的鄭重介紹,我是羽月族族長代理人,露娜。」
彼此自我介紹完畢後,兩人互相打量對方。
短暫的沉默籠罩整個小屋,但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亞里莎現在是客人,那麼,該率先開口的應該是身為主人的露娜。
「那麼使者閣下,大家說話就不要太拘謹了,我希望能夠敞開心胸地暢所欲言,所以可以放輕鬆沒關係哦。」
聽到對方希望彼此敞開心胸之後,亞里莎點頭回應。
「那還真是感謝了,因為我也不習慣過於正式的說話方式。」
「那麼,想請問你這次所為何來?」
露娜雖然如此詢問,但其實她大致上已經可以猜到理由。
答案就只有一個。正當露娜思考著該如何回應亞里莎時,出現的答案卻完全出乎意料。
「做我的妹妹吧。」
「啊——?」
露娜瞬間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的確,這不是我此行的目的。我也非常清楚,原本應該先談完正事再來說這件事,但我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拋開皮膚和頭髮顏色不談,你和我死去的妹妹一模一樣。」
「呃……」
聽到這句她這輩子從來沒聽過,也絕對和自己無緣的話,讓她的思緒被吹得四分五裂,完全無法集中。
亞里莎對這樣的露娜露出苦笑,繼續說道:
「抱歉,真的非常對不起,竟然在這種緊急狀況中如此失態。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等之後再告訴我也沒關係。」
「唔,呃……嗯。」
露娜好不容易重整思緒,或者說重新啟動後,回復了冷靜。但亞里莎剛才的話又立刻重現腦海,腦袋差點燒了起來。
露娜以不讓對方察覺的方式偷瞄眼前的女性精靈,打量著那張非常沉著的臉。
她至今不曾被當成同類看待,但如今竟然有人希望她成為家人,這個體驗讓她方寸大亂,所以現場才會產牛一段空白時間。要讓一頭熱的兩人冷靜下來,需要一段沉默籠罩的安靜時間。
經過一段足夠令她們冷靜下來的時間之後,露娜才終於覺得,應該先暫時回到原來的話題。
但仍然無法開口。
亞里莎是對自己輕率的舉動感到難為情,才會選擇沉默,但正在努力蓋住心中活火山的露娜不可能察覺這件事。
沉默不斷持續著。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而下定決心的露娜,終於想到要改變話題。
「你竟然不害怕我的模樣,該說你真有膽識嗎?」
聽到露娜這句自嘲的話,亞里莎立刻面露像在說「你在說什麼傻話」的表情予以迎擊。
露娜的腦中也浮現「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的疑問。
「我是說,你不怕我的白色身體嗎?」
「我覺得很漂亮。」
當然,自出生以來從來沒人對她講過這種台詞。
面對手足無措的露娜,亞里莎隨意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那是充滿溫情的動作,正如姐姐疼愛地撫摸妹妹的頭一樣。
兩人的腦袋都稍微冷靜了下來。
不知道該以沉重來形容,還是以充滿緊張感來形容才好,沉默再次降臨在兩人身上,兩人只是偷偷打量著彼此。之後,終於整理好情緒的露娜,帶著絕對不會看漏任何謊言的冷冽眼神發問。
「你突然這麼做……是為什麼?」
雖然露娜無法將想講的話清楚表達,但亞里莎似乎理解了她的意思,毫不遲疑地坦率回答。
「我想彌補以前的遺憾,我曾經有個妹妹,但在黑龍入侵王都時死掉了,我沒能保護好她。我或許會在未來的戰鬥中陣亡,所以我不想再留下任何遺憾。」
句毫不隱藏心中想法的直接表達,讓從來沒有感受過親情溫暖的露娜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回應。不過,在這句話之中有個令她無法認同的地方。
「連見證過霜龍隕落的旅行者,都抱著陣亡的覺悟?」
「畢竟我只是見證,而非參與,面對龍族,不能掉以輕心。你們是第幾個會遭到攻擊的部族?」
「對方是說第四。」
「這樣啊……那麼,你們有什麼打算?」
時間流逝。
露娜在思考,說了之後是否有好處。「羽月」族絕對是選擇戰鬥,亞里莎此行的目的大概是要前來結盟,要求一起戰鬥吧。那麼,該怎麼做,才能對「羽月」有利呢?
「羽月」族原本就不想結盟,他們的見解是選擇避難。和龍族對抗,根本是愚蠢至極。
不過,將這些話老實說出來,真的好嗎?
面對陷入思考漩渦的露娜,亞里莎眯起眼睛,像是自說自話般開口:
「我就告訴你真心話吧。」
不知道亞里莎會說什麼的露娜,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對方。
「我這次擔憂的,是避難之後的事情。」
面對無法理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的露娜,亞里莎只是淡淡地解釋。
「你覺得,搬離已經住慣的熟悉環境後,還能夠過著和現在一樣的生活嗎?」
「沒辦法……不對,很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