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這裡建立新的生活圈,這代表到了新環境後,必須要在賭上生命存亡的鬥爭中獲勝才行。其實精靈並非這片森林的霸主,且這片森林也是經過長年累月的奮鬥才爭取到。這樣的種族,不可能在其他陌生環境中輕鬆建立起生活圈。
「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連求個溫飽都有困難,對吧?」
「沒錯。」
無法理解眼前這位女性精靈想表達什麼的露娜,帶著尖銳的狐疑聲調回應。
「那麼,如果附近的五個部族同時避難,你覺得會演變成什麼情況?」
「這……」
露娜啞口無言,因為她已經聽出亞里莎話中的真正含意。
雖然這片湖畔的面積相當遼闊,但是當一個部族會選某處當作避難區,那個區域應該也是其他部族想要爭取的地方。那麼,光是遷移到新天地就可能爆發新的生存戰了,附近又有爭奪糧食的對手,這麼一來,會演變成什麼樣的情況?最後難保不會有可怕的結果出現,就像過去的那場戰役一樣。
「該不會……即使沒有把握也要一戰的理由是……」
「沒錯。不只是自己的部族,我也有考慮到要減少其他部族的人口。」
「竟然為了這種理由!」
所以才要組成軍隊應戰,即使會戰敗也是一樣。只是為了減少精靈的人口。
除了能夠參與生存戰的戰士、狩獵班、祭司外,其他人都可以犧牲的想法非常極端,但可以理解。不對,站在長遠的角度來看,也許讓其他人犧牲才是明智之舉。
只要人口減少,就不需要大量的糧食。這麼一來,或許各部族便能和平共存。
露娜努力尋找可以否定此一想法的意見。
「你的意思是指,都還不知道新天地會有多危險,就要在人口減少的狀態下展開新生活嗎?」
「那麼我問你,如果在生存競爭中輕易獲勝的話該怎麼辦?如果糧食變少,又要變成是五族互相殘殺嗎?」
「說不定,糧食不會那麼難以獲得啊!」
「如果難以捕獲呢?」
露娜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亞里莎的冷冽反問。
亞里莎是以近乎最壞的情況為前提行動,而露娜的想法主要是一種積極推測。如果照她的想法行動,情況惡劣的時候大概會演變成悲劇吧。不過,如果照亞里莎的想法行動,就不至於演變成那樣。
而且,即使成年的精靈數量因為戰敗而減少,那也是光榮戰死。
「如果遭到拒絕,我們就有必要先對這個部族出手。」
這道低沉的聲音讓露娜打了一股冷顫。
她這是不讓「羽月」族在人口沒有減少的狀態下,遷移到其他地區的宣言。
可說合情合理,也是非常適切的判斷。
因為人口減少的部族在移居的地方遭遇戰力不減的「羽月」族時,就有遭到消滅的危險,要避免這個危險發生,當然只能選擇不結盟就出兵攻掠的辦法。對身系部族安危的領袖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想法,如果自己處於同樣立場,應該也會採取相同的行動吧。
只能說,不愧是曾經外出見識過世界的人物,思考的深度遠非自己這種一直呆在村落的無知者可比。
「我認為,如果我們結盟,即使戰敗,部族與部族在新天地發生互相殘殺的可能性也會極低。」
露娜無法理解話中含意,老實地露出不解神情。這時候,亞里莎以淺顯易懂的方式解釋自己的這番話。
「因為結盟應該會建立起團結意識,彼此都會改觀,認為大家是一起浴血奮戰過的同伴,已非不同的部族。」
原來如此。
恍然大悟的露娜小聲說道。
也就是說,如果是一起浴血奮戰過的部族,即使遇到糧食欠缺,也可能不會立刻發展成互相殘殺的情況。不過,以露娜的想法以及過去經驗來看,能否達到這種理想也實在令人存疑。
正當露娜微微低著頭,開始默默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時,亞里莎以有些疑惑的語氣發問:
「話說回來,你們部族是如何度過那段時期的?」
彷佛被針刺到一樣,露娜反射性地迅速抬起頭,筆直望向亞里莎,可以看到亞里莎露出吃驚的表情。
也就是說,她真的是在不知道的情況下發問的。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已經大致掌握亞里莎性格的露娜,直覺認為這個問題並沒有隱含對自己部族的威脅。
露娜眯起眼睛,凝視亞里莎,那目光銳利得彷佛要將人刺穿。露娜知道,亞里莎正因不明白為什麼會受到那種眼神洗禮而困惑,即使如此,露娜還是忍不住那麼做。
「我有說的必要嗎?」
那是相當不屑的口氣,充滿厭惡,那變化甚至可能會讓人有種說話者好像換了一個人的錯覺。
但是,亞里莎也不能就此退縮,因為這或許是所有人得以獲救的一線生機。
「希望你能告訴我。是靠祭司的力量嗎?還是有其他方法?說不定,其中就有能夠得救的——」
亞里莎還沒把話說完,就語塞了。
如果真有解救的方法,露娜不會表現出那麼難過的模樣。
露娜可能看穿了亞里莎的內心想法吧。她露出仿佛在嘲笑自己與所有一切的笑容,哼了一聲。
「答對了,根本沒有什麼得救的方法。」她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露出疲憊的笑容說:「我們的方法是吃同族,就是吃死掉的同伴喔。」
一股強烈的衝擊讓亞里莎啞口無言。殺死弱者並非禁忌,但吃同族是污穢的行為,是禁忌的禁忌。
為什麼她要告訴我這件事?為什麼要將這件應該隱瞞一生的事實,告訴我這個部族外的來訪者?難道不打算讓我活著回去……不對,感覺不像是那樣。亞里莎在心中不停思考。
連露娜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會把這件事告訴對方。
她非常明白這件事會令其他部族的人有多瞧不起自己的部族,但又為什麼要說出來?
她像是只有嘴巴不受控制般,娓娓道來。
「那時候,其他部族剛引爆戰爭時,我們的部族也因為糧食不足而陷入絕境。不過,我們部族沒有參與戰爭,是因為祭司人數較多、戰士人數偏少的成員結構。祭司人數多,也能利用魔法製造出較多的糧食。」
露娜仿佛受到其他意識控制般,滔滔不絕地繼續說下去。
「不過,祭司以魔法製造出的糧食,對整個部族來說根本是杯水車薪,使得我們只能慢慢走向滅亡。但是,有一天族長突然帶了糧食回來,那是鮮艷的紅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