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隱藏的功臣

  自己有多長時間沒和女兒見面了,是兩個月?還是三個月?梅文侯爵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溫柔注視著坐在膝蓋上的寶貝女兒,問她:

  「黛絲,什麼時候來王都的呀?」

  在這世上,能聽到梅文侯爵用這麼甜膩語氣講話的人可不多,面前的少女——黛絲就是一個。

  她嘟起嘴巴,發出抱怨的聲音。

  「我都來了半個月了,可是父親大人總是忙這忙那,我想見你都見不到。」

  「真是對不起,因為我太忙了嘛!作為道歉,親一個。」

  「討厭!父親大人的鬍鬚扎得我好痛!」

  看到黛絲不愉快的模樣,梅文侯爵的背後仿佛劈下一道雷光。

  「真是對不起!瞧我,因為太忙忘了打理自己,對不起,對不起,黛絲不會討厭我吧?」

  「哼,才不原諒你!」

  心情仿佛變差的黛絲氣嘟嘟地把臉轉向一邊,梅文侯爵見狀,露出大受打擊的表情。

  「對不起嘛,黛絲。都是我太笨了,原諒我好嗎?」

  看到寶貝女兒偷瞄自己的表情,化身為慈父的梅文侯爵判斷只差一步了。

  「你不肯原諒我嗎?那我可要哭了哦,黛絲願意看到自己最喜歡的父親大人哭嗎?」

  在梅文侯爵哭喪著臉的央求下,黛絲終於把臉轉過來。

  「哼,這次就原諒你吧。」

  「哇!黛絲願意原諒我了,太好啦!我好高興!」

  梅文侯爵忍不住又想親一口女兒紅撲撲的臉蛋,但為了避免又惹她不高興,於是用手溫柔地撫摸她的腦袋。黛絲很開心地享受著父親的體貼,發出天真無邪的笑聲。

  「黛絲餓沒餓,我們去吃飯吧!」

  這時第三者的聲音響起。

  「——很抱歉,餐點似乎還沒準備好。」

  正高興的時候被潑了桶冷水,讓梅文侯爵顯得有點不滿。不過這棟房子裡的一切事項都是按照嚴格的時間表行事的,廚師們是按規定在辦事,如果隨便催促他們,搞不好會打亂烹飪的步調,導致做不出最好的食物。好不容易與女兒見面,若是因為食物做得不好吃而讓女兒不開心,可就不好了。

  所以梅文侯爵雖然不滿,但忍著沒抱怨,移動目光看向聲音來源。

  那是一名站在門邊的白髮老人,很顯然剛才的一幕也被他給看到了。不過梅文侯爵並不在意,因為這名老人是在亞爾貝因家工作了許多年的忠誠管家,是梅文侯爵最信任的人之一。

  「黛絲小姐,侯爵大人正在工作,等餐點準備完畢後再來吧。」

  「好吧……」

  看到黛絲一臉遺憾的樣子,梅文侯爵湧現寂寞的心情,但他沒有在女兒面前表現出來。

  「在樓下等我,我的工作馬上就結束了。」

  「真的嗎!」

  「嗯,放心吧,我馬上就能把工作完成。」

  「好!那我在樓下等你!」

  目送滿心歡喜的女兒離去,梅文侯爵滿足地吐出一口氣,然後望向仍然沒有離去的老管家。

  「從領地過來的嗎?」

  他的態度恢復成了平日裡的威嚴,仿佛剛才的甜膩語調是另一個人說出來似的。面對反差如此強烈的轉變,老管家依舊錶現得神情自若。

  「是的,離開雪山鎮後,我們就直接回了領地,先讓小姐和夫人住了一段時間,然後才帶她來王都。」

  夫人這個詞讓梅文侯爵腦中浮現一張五官秀麗的臉頰,黛絲的美貌便是繼承了那張臉。

  無意間,他想起了過去的事。

  梅文侯爵在年輕的時候,曾經抱有才華橫溢之人都會有的野心,因此是派系鬥爭的狂熱分子,致力於打造只追隨自己一人的強大派系。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他開始了長達數年的努力,擴大勢力、積攢財富、增加人脈、打垮敵人……

  後來的結婚也只不過是手段之一罷了,目的是為了籠絡娘家那邊的人脈。所以在他眼裡,妻子只不過是工具罷了,沒有任何感情。

  這樣的生活,直到一件事發生。

  黛絲的出生。

  起初當他知道自己的女兒誕生時,他只覺得多了一張吃飯的嘴,比起遲早會嫁出去的女兒,他更想要未來能成為他接班人的兒子。然而,當這個剛出生的孩子握住自己的手指時,那種溫暖的觸感,令梅文侯爵的內心發生了轉變。

  那個曾燃燒著野心的部分,在那頃刻間崩潰了。

  梅文侯爵至今還記得,自己對產後的妻子道謝時,她那副「這誰啊」的表情。

  從那時起,梅文侯爵的目的就只剩下了一個,那就是讓家人——妻子和女兒幸福地生活。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建設一個強大而和平的王國是必要的,這個國家沒有安寧,他的領地也註定不會平靜,所以他想要讓王國強大起來。

  或許會有人覺得,梅文侯爵此時的行動似乎與目的背道而馳,然而殊不知,這個在他人眼中的牆頭草,才是保全王國大局而私下行動的最大功臣。

  當某個派系勢頭正盛時,梅文侯爵就會加入其中,人們以為他是跟風跳槽,實際上他卻是在暗中維持派系平衡。因為他的加入並不能給派系增強任何實力,恰恰相反,人們會因為不知他是否會突然倒戈,從而畏首畏尾不敢採取行動,就這樣間接地保證了形勢的穩定。

  可以說,若不是有梅文侯爵這號人物在,王國不說早已分崩離析,狀況絕對比如今要更糟糕。

  自己背負著譏諷和嘲笑默默做了這麼多,究竟能否換回想要的結果呢?還是說,終究只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梅文侯爵搖搖頭,揮去內心的軟弱,重新看向面前的管家。

  「那麼……那件事呢?」

  雖然梅文侯爵沒有明說,但管家理解了其中的含義,點了下頭。

  「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順利嗎?」

  「是的,很順利,整個過程在下都在旁邊監視,沒有出現任何岔子。」

  「是嗎,那就好。」

  梅文侯爵呼出一口安心的氣體,雖然那件事以小孩來說有點殘酷,但他多少還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成長一點。

  他很清楚黛絲的驕橫性格,這都要怪罪於自己的溺愛,妻子也曾多次向自己抱怨不要太寵著黛絲,但他就是忍不住。

  正當他在心底向黛絲道著歉時,管家再次開口:

  「另外,有一件事在下覺得有必要向您匯報。」

  「直接說吧。」

  「是,小姐似乎結識了朋友。」

  梅文侯爵眼中閃過光芒,他很清楚因為自己的關係黛絲沒什麼朋友,所以這是好事一件。

  「是什麼樣的朋友?是當地貴族的千金嗎?還是某個官員的子女?」

  「似乎是商人的女兒。」

  「商人?」

  梅文侯爵稍稍皺眉。

  商人,可以說是王國最卑劣的職業,為了利益不擇手段,骯髒,目光短淺,這些都是用於形容商人的詞,很難想像黛絲會願意與那種人交朋友。

  仿佛看出梅文侯爵的心思,管家接著說:

  「不過,那個人似乎並沒有普通商人那樣低劣,是個很正直的人物。」

  管家把當天的見聞說了出來,梅文侯爵聽後陷入深思,最後只說了一句:

  「原來如此,竟然還有那樣的人物,希望有一天能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