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怎麼辦,很想笑

  距離上一次見到元鶴元鹿,已經是五年前了。

  陶眠這幾年間,沒有去其他的地方亂晃,只是守在桃花山,和那條蛇為伴。

  小黑蛇如今已經不能用「小」來形容了。它抻長足有一人高,蛇身整個碗口粗。

  它沒有小時候活潑了,平時最喜歡做的事是上吊、裝死、陰暗爬行。

  要說和原來相比,唯一不變的,是喜歡在仙人身邊打轉。

  只是過去它小小一條蛇,撲過來掛在仙人的衣衫沒大事。

  現在它一撲,要是仙人不用靈力穩住身子,非得跌一大跟頭不可。

  數年過去,來望道人還活得很滋潤。

  陶眠已經準備向他請教長壽的秘訣,不是為他自己,是給他將來的弟子們。

  仙人甘守寂寞,但來望耐不住性子,隔三岔五就要到桃花山騷擾一番。

  這回他提了兩壇好酒、一條魚乾,來山里尋友。

  他在道觀中沒瞧見人,又上山去找。在一條清溪邊,發現了仙人的蹤跡。

  陶眠大概是不小心掉進水裡了,罪魁禍首就是那條蛇。他渾身濕漉漉的,兩手提著灌水的靴子,一臉煩悶地望向來望。

  來望震驚地張張嘴。

  「小陶,你脖子上掛著的那是什麼玩意兒?」

  他指的是那條黑鱗鱗的大蛇。它繞過陶眠的脖子,尾巴和頭都垂下來。

  「這個麼,」陶眠面無表情地回答,「桃花山秋季最新時尚單品。」

  「……」

  黑蛇張大嘴巴,像是打了個哈欠,對一人一仙之間的對話漠不關心。

  陶眠讓來望隨便坐,別客氣。來望抽著嘴角,隨他一起坐在草地上。

  春意盛,大地上的青草綠茸茸的,摸起來手感厚實。

  仙人把兩隻鞋倒著放,靴口朝下,再用風靈力頂起來。

  衣服也濕透了,陶眠將袖口和褲腿紮緊,把靈力灌進自己又輕又薄的春衫里。

  呼呼呼——

  暖風瞬間充斥了衣衫,不斷膨脹,讓陶眠的四肢和軀幹都變得鼓鼓的。

  兩隻靴子就在他左腿邊,在靈力的作用下,懸於半空,轉來轉去。

  來望沉默地注視著鼓起來的仙人。

  怎麼辦,很想笑。

  可如果笑了,陶眠一定就近把他扔水裡,還不給他風乾。

  是的,他就是這么小心眼。

  來望的一生很少經歷如此考驗演技的時刻。第一次是在他的仙子瀕死之際,第二次就是現在。

  來望都不敢開口說話,他怕他一張嘴就笑,然後笑得停不下來。

  呼呼呼——

  來望和陶眠就在風聲中默默對視。

  黑蛇又撐開嘴巴打個哈欠。

  大約一刻鐘後,仙人的衣服終於吹乾。

  他把袖口褲腿重新解開,暖烘烘的風自然散去。

  衣衫失去風力的支撐,迅速落下,變得服帖平整。

  趁仙人碾平衣服上的褶皺時,來望悄悄鬆了口氣。

  「來我這裡有何貴幹?」

  陶眠出聲問道。

  「沒事就不能來?我哪回來是因為正事?」

  來望說得理直氣壯,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瞥向那條蛇。

  「我說……這蛇是不是養得太肥了?上回來的時候,它還沒這麼大個兒。那是……三個月之前?」

  陶眠想把纏住他脖子的蛇解下來,但蛇不樂意,於是他就開始和蛇搏鬥。

  來望一臉複雜地看著眼前的畫面,他都怕陶眠一不留神把自己纏上。

  「是有三個月了,」陶眠百忙之中回他的話,「不知道抽什麼瘋,這幾個月猛長,可能是到發育期了。」

  來望摸摸下巴,沉思。

  「這蛇看起來來頭不小,小陶,你查過它的底細麼?」

  「它的靈識仍是混沌狀態,我探不了底。」

  陶眠終於把蛇用兩手抓住,想給它打個結,又因為太滑作罷。

  黑蛇大半的身子落在草地間,只有頭壓在仙人的胳膊上。

  這樣總好過它把自己勒死,陶眠也就由它去了。

  他繼續和來望說話。

  「沒有特別的花紋,也不見什麼另類的烙印,看起來只是條普通黑蛇,就是長得快了點。」

  陶眠邊說邊回憶黑蛇的成長過程。

  「或許和餵的食物是我的靈力有關?」

  「嗯……你要非這樣說,這條蛇吞了你這麼多靈力,還沒有開靈識?那它也太笨了!」

  黑蛇本來還在緩慢蠕動中,聽見來望這樣說,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咬對方的小腿一口。

  「哎呦!你咬我!小陶仙人你完了,你的寵物把我咬傷了,賠錢吧,不然我死在你這裡。」

  來望作勢倒在地上,陶眠趁機給他兩腳,抓兩把草丟他,順便扔個藥瓶過去。

  「早跟你說了少說兩句。它雖然靈識混沌,但它能聽懂人話!我都不敢隨便開口。」

  「這不是很矛盾嗎?按理說它什麼都不該懂,可又能聽明白別人在說它壞話。我說小陶,你別讓這蛇給騙了。它是不是故意留在你這裡蹭吃蹭喝?!」

  「你還有臉說它。」

  「臉皮厚是我的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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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說起黑蛇這事,陶眠從一開始的不敢近身,到之後的麻木不仁,再到如今心態放開……可以說是一波三折。

  「先養著吧,家大業大,也不差它這一條小蛇。」

  一人高的「小蛇」蠕動兩下身子,安逸地臥在仙人手邊,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陶眠看起來很聽勸,那也只是看起來。

  來望和他結交幾十年了,知道他什麼脾氣,認定了就很難改。

  「那你養著吧,我反正不勸了,勸不動你。」

  陶眠聞言笑笑。

  來望一翻身,仰躺在草地上,望著碧藍如洗的天。

  「話說你在山外那段因緣如何了?」

  「元家麼?行遲在上一封信中提到這些日子會忙,一個月沒有來信了。」

  「是不是故意冷淡?」

  「不會吧。」

  山間的風輕柔如紗,來望又翻了個身,變成趴在草地的姿勢。

  「其實冷淡也不是壞事。我們這些出世之人,本就不該與世間有太深的糾葛,對你對他們都沒好處……你曉得吧,小陶。」

  「嗯……」

  陶眠很久才回他一聲。

  「我已經在學著疏遠了。」

  來望不想深聊這個話題,怕陶眠不適。

  他的後背朝天,說話聲音悶悶的。

  「陶眠。」

  「嗯?」

  「你那蛇又咬了我一口。」

  「……」

  陶眠儘量不去想元家。他之前因為擔心,暗中探望一次。元府不見元行遲,大抵是在宮中。剩下元家夫人和那對兄妹在院中玩耍,其樂融融。

  陶眠知道元行遲一家無礙後,就放心離開,回到山中。

  元行遲的信是在半年後來的,這次的信來得很急。

  晨起澆花的陶眠,從村民手中接來元家的信。

  元行遲是來向陶眠求助的,他說元鹿在花園中玩耍時不慎跌入湖中,性命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