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挑唆日後王上自然會有知道的一天的,臣妾一個將死之人,說出的只不過是最真實的話罷了…」
韓非寒隱忍著怒氣,「既然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就該為自己多積些口德!」
蘇瑤依咳嗽幾聲,「不用了,什麼積德不積德,若有來世,臣妾只想做一隻平凡的小鳥,不論身心都是自由自在的,想看風景,就飛得高一些,飛累了,隨處停下就可休息,那樣的日子才叫好。」
韓非寒閉上眼睛,「王后,你在說胡話了。」
蘇瑤依苦笑一聲,「王上,敢問一句,臣妾死後,您打算立誰為後?」
「這不是王后操心的事,朕自有安排。」
「是靜妃?又或是璟妃?」蘇瑤依自顧自的說道,
「一個是太后欣賞的人,一個是王上心愛的人,當真是極難抉擇。咳…咳咳咳…」
蘇瑤依說罷劇烈咳嗽了一陣,直咳的她渾身蜷縮起來,半晌才終於緩過氣兒來。
「王…王上…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妾這輩子得…得不到你的心也就罷了…能不能…能不能最後…最後再答應臣妾一件事兒…」
韓非寒皺眉,「你說!」
蘇瑤依用勁兒喘上兩口氣兒,「新立王后…能不能…能不能等到臣妾死了一年之後再行冊封?就當是…就當是全了臣妾的顏面,全了…全了蘇家這一輩兒的顏面…行不行?啊?」
說完她感覺腹部里猛的一抽搐,下一瞬,嘴裡就噴出了一大口黑紅的血水!
「王后!」
韓非寒上前兩步,將蘇瑤依搖搖欲墜的身軀攬在懷中。
蘇瑤依靜靜地盯著韓非寒,凹陷的眸子裡夾帶著熱切的希望。
顧初柒,你要本宮幫你可以,只是一年的時間,若是靜妃的狐狸尾巴依舊露不出來,那就只能怪顧初柒你自己無能了。
韓非寒垂首凝視著蘇瑤依,她本也是正值桃李年華的女子,卻即將結束這荒誕而又短暫的一生。
用她的一生換自己的一年,怎麼說他都應該答應她。韓非寒點了點頭,
「朕答應你,你死後需滿一年,朕才會另行立後。」
蘇瑤依聽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臉上洋溢著無比滿足的神情,
「王上…這是入宮這麼多年…你…你頭一次為…為臣妾做的一件事兒…臣妾真的…真的好羨慕璟妃…她完完整整的擁有了王上…只可惜…」
「只可惜什麼?」
蘇瑤依張了張嘴,卻沒有力氣將剩下的半句說出口。
只可惜,王上一日未曾廢后,本宮始終就是原配,王上百年之後也只能跟本宮同棲,這是本宮最後的算計…
蘇瑤依靜靜仰視著韓非寒,他的眉,他的眼,還有他那薄情的唇,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的在自己眼前,她吃力的抬起手,卻在即將觸碰到他的臉龐時無力的垂下。
「王上…王上…」
韓非寒眼見著懷中的人激烈抽搐了一下,下一瞬,她整個人就如睡著了一般了無生息。
「王后…」
韓非寒伸手在她鼻尖試探了一下,手指卻突然蜷縮起來。
「王后!」
蘇公公聞聲,在門外敲了敲門,「王上,可是發生何事了?」
半晌沒有聽見回應,就當蘇公公轉身預備再次立到一旁時,就聽見殿門被人從里打開。
韓非寒滿面寒霜的從里走了出來,渾身散發出一股落寞,
「蘇啟,去準備王后的後事吧!」
王后薨逝,全國舉哀!
整個霽月都沉浸在國母病逝的哀痛中,王上悲悸,著停朝五日,著素七日,以慰王后之靈。
王后的梓宮就停在王后生前所居住的鳳宸宮,按照霽月國的祖制,王后薨逝後,宮內所有嬪妃及命婦需得在靈前守上三日,且為王后著喪服七日,素服一月,三月內不得行任何歡慶之宴。
靜妃在此次喪儀中可算是竭盡全力,諸事安排的井井有條,以她為首的所有嬪妃皆面帶哀容的跪在梓宮前,禮官叫哭,皆得嚎啕大哭,叫停,也得老老實實跪在那兒。
三日下來,人人皆瘦了一大圈,總算熬到了最後一刻,初柒等人走出鳳宸宮的時候,一雙膝蓋都已青紫不堪,輕輕一碰就疼痛難忍。
張貴人嘟囔著嘴巴,「王后生前犯了這麼多錯事,死後喪儀依舊極盡奢華,場面盛大,真不明白王上如何想的。」
高妃睨了她一眼,「這兒人多口雜你也敢胡言亂語,仔細在這個當口被人以不敬之罪告到了王上面前。」
張貴人撇了撇嘴巴,「臣妾不是替初柒姐姐感到不值嘛,被她害得如此慘,卻還得為她哭喪著素的。」
初柒淡淡的開口,「王上如此對她,不過是為了安撫蘇將軍極其一門的心罷了,若是真的捨不得,不至於連個追封的諡號都沒有。不過,也算是先王后最後聰明了一回,知道趕在王上廢后之前死了,否則,就算是死了,跟現在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待遇。」
高妃附和著點頭,「據說她知道自己大限將至,特意將王上請了過去,死前與王上說了足足半個時辰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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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有什麼非說不可的話要跟王上講吧。」
高妃不免有些唏噓,「其實人死也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兒,你們說先王后爭了這麼久,算計了這麼久,死了還不是乖乖的躺在了那麼一點子地方,到最後,連一個真心為她傷心的人都沒有。」
張貴人語帶雙關,「誰說沒有,靜妃娘娘哭得還不算傷心?」
高妃與初柒對視一眼,「這次她這副樣子可算是真的做足了,你沒見著太后屢次宣她覲見的時候,她儼然已經就是一副當家主母的模樣了!」
初柒淡笑,「可不是麼,大概不久之後,她就真的要扶搖直上了。」
「這個誰能知道呢?只要王上的聖旨一日沒下,事情就還未成定局。」
一個月後,先王后的喪葬儀式已經完全結束,宮中的次序也已恢復如常,後宮無主,所有事宜全由靜妃一人暫理,只是每月初一十五,嬪妃們皆要去壽康宮給太后娘娘請安。一是以示對太后娘娘的尊重,二來,太后娘娘也可對各嬪妃的狀況有一定的了解。
這日是次月的初一,初柒一大早就起床任由佩蘭她們收拾著。
佩蘭拿起一件素色的紗裙,「娘娘今日穿這件如何?」
紫宛瞧了一眼,「今兒不是已經翻月了嗎?為何還給娘娘穿這麼素的衣裳?」
佩蘭莞爾一笑,「今日的確已經過了服喪期,按理來說是可以穿別的顏色的裙子的,但是娘娘一向喜愛素色,再說這裙子上也還是有綠色的花紋點綴,也不算是太素的。」
初柒隨意瞟了一眼,「就穿這個吧。」
佩蘭點頭,替初柒將裙子換好,又仔細給她梳了個髻,插上一支初柒親手選的碧玉簪,整體來說,既清雅脫俗,又不至於太過寡淡。
許久未曾踏入過壽康宮,初柒一進到院內就聽見一陣熱鬧的說話聲。
她抬頭望去,卻見韓非寒今日竟也過來了,此時正與靜妃一起站在廊下說著什麼。
「娘娘吉祥!娘娘吉祥!」
廊下鳥籠里那隻花頭鸚哥許久未見初柒竟也能一下就認出她來,一邊撲棱著翅膀一邊對著初柒的方向叫著。
韓非寒覺著奇怪,伸手便敲了敲鳥籠子,
「這是見著誰了,叫的這麼歡?」
靜妃順著鸚哥的視線回頭一看,恰好與初柒的目光撞個正著,她愣了一瞬,轉而露出一抹笑,
「原來是璟妃妹妹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