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暴本身就是一個很可笑的詞。即便在暴力前面加個「家」,它仍然是一種暴力。
是強者對弱者的發泄。
在時景十幾年的人生里,他一直都是弱者。
陳韋比他高,比他壯,他隨隨便便扇過來的一巴掌,都能讓時景臉頰麻木,耳朵生疼。
即便他現在已經長到了十八歲,陳韋那一巴掌,他還是沒躲開。
夜風濕冷,時景順勢偏開頭,臉頰有點疼。
但沒有他記憶里那麼疼。
他摸摸自己的唇角,突然笑了,定定地看著陳韋,說道:「你已經老了。」
陳韋愣怔了下,心裡湧出來一陣陣的恐慌,他惱怒道:「你放你娘的屁!」
他抬起手,打算再扇一巴掌。
胳膊在空中被人抓住,陳韋動彈不得,他震驚地看著時景。
時景一手抓著他手腕,一手用力扇過去。
「啪——」
寂靜的夜裡,很清晰的一道聲音。
陳韋耳鳴了下,隨即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陳時景,你個兔崽子,你是想遭雷劈了吧?!竟然敢打你親爹?!!」
時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泛紅的手掌,心裡莫名痛快。
就好像,他的指甲長進肉里,無時無刻不在疼。
他狠狠心,把指甲掀開後,一開始是疼的,但後來就不疼了。
時景察覺到陳韋想動手,自己先一步用腳踹在他膝蓋上,讓他不得跪下去。
時景小時候經常打架。他長得乖乖的,也不是惹事的那種性格。
但是麻煩總會主動找上他。
光是每次家長會,他永遠等不到爸爸媽媽這件事,就能成為別人攻擊他的理由。
連爸爸媽媽都不好的孩子,你看看你是有多差勁?
「陳韋,欺負小孩子很好玩嗎?」
時景蹲下身子,狠狠薅住他的頭髮,白皙的手背浮現出青色的筋脈,他眉眼向下壓,整個人都透著逼人的戾氣,仿佛浸了一層濃重的墨。
陳韋疼得臉色發白,嘴上仍然罵罵咧咧:「你個欠操的東西,忘了是誰把你射.出來的嗎?竟然敢這麼對你親爹,也不怕遭雷劈……啊……」
他痛苦地叫出聲,身體顫抖著,時景拽著他的頭髮,逼迫他站起來。
「陳韋,我本來沒想跟你計較,你說得對,你生了我,這恩情我沒法還。所以以前那些事,我都當沒有發生。」他嗓音又冷又低,「但你千不該萬不該,提起你不該提的人。我都捨不得多看幾眼的人,你憑什麼想看就看?」
「他不是你能見的人,懂嗎?」
陳韋疼得倒抽氣,連忙點頭,「我知道了,小景,我真的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提了。」
時景這才鬆開他的頭髮,一臉嫌惡:「滾。」
時景手裡有很多陳韋的頭髮,他嫌棄地丟掉,拉著行李箱,剛準備進入居民樓里。
天空潑墨一般的黑,星星和月亮也不見蹤影,只有建築上方的監控,閃著一點一點的紅光。
計程車的大燈沒關,居民樓透明的玻璃,反射出了中年男人拿著棒球棍的猙獰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