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個火槍手

  陰暗的走廊里瀰漫著硫磺的氣味,如果忽略每間房屋內還算乾淨的被褥,你或許會認為這是一棟早已廢棄的小樓,畢竟從外表來看,這棟樓已經算是危房了。

  走廊的兩側堆疊著一些工具和安全帽,這使得本就狹窄的道路愈發擁擠。潮濕的空氣令駐留於空氣中的煤灰溶解,在並不白淨的牆面上扭曲的刻下黑灰的文字。

  張希無法理解那些煤灰的塗鴉,他小心的躲避著地上的衝擊鑽鋒利的鑽頭,感到一絲奇怪。

  為什麼要把這種危險的工具隨意的堆放在樓道中?這樣的堆疊好像並不方便取用,而且有工具丟失的風險——同樣,還不利於人群的通行。

  張希走過了昏暗的樓道,看到了仍冒著綠光的「安全通道」標識牌。

  白漆塗抹的通道門上被急躁的礦工們的工具剮蹭出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傷痕,綠光的照射讓張希能夠清晰的看到劣質木門上掀起的木刺與木條,以及一些並不喜歡用手開門的傢伙踢出的黑腳印。

  張希擰動鋁製的門把手,但把手並沒有如預料中盡職盡責的將門鎖打開,在失去了手掌的支撐後,它隨著重力的拖拽有氣無力的盪悠了幾次,便如一隻鹹魚般回到了下垂的舒適區。

  張希推了推門,門鎖的狀態並不完好,但門卻像是被重物抵住般無法開合。

  暴力在日常生活中或許並不算應對問題的最佳辦法,但它在面對這個劣質卻倔強的門時一定高效。

  「哐當!」張希跳起一腳將門洞穿,同時踢到了門後支撐的鐵製器物。

  嘿!當張希再次推門後發現,門竟然還沒開。

  「咚——吱!」又是一腳,這次鐵製的門框扭曲著被木門拽倒,張希踏上倒地的門板,發現了一個斷裂了連杆的閉門器。

  這東西還能上鎖的嗎?張希有些驚疑的思索著。他感覺這棟樓的布局有些詭異——看似老舊的樓型卻有著安全門,作為宿舍用的房間卻有著從大門直通內部的長走廊,還有,這個破開門後顯露的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包裹著破樓的雨滴愈發密集,雨聲告訴張希,樓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但並沒有危險,至少破樓並沒有產生如詭般的氣息。在張希的感受中,這棟樓更像是差錯插板的零件,它如一塊石頭般侵占著不屬於它的位置,卻無法對外來的刺激做出任何反應。

  踏著向上的樓梯,張希到達二層。

  二層的房間要明顯大於一層,但房間內的陳設更像是裝修工人們臨時休息的毛坯房。在張希路過的兩個房間中,一摞摞瓷磚碼放在室內一角,尚未清除的白色建築膜被撮成凌亂的長條,並不乾淨的床墊平鋪在布滿石子的水泥地面上,其中一個房間窗邊還放著一個有些生鏽的印花搪瓷杯。

  張希的視力很好,但隱沒於黑暗中的危機並不是肉眼所能觀測的,在雨水被阻擋的樓內,他無法得到更多信息。

  快步尋找著,張希看到了一個紅色的鐵門。

  門的樣式類似於新式防盜門,平直的銀色門把手無法從門外扭動,紅色的漆面之下鋼鐵厚重而堅固。

  門顯然無法輕易打開,張希身體的力量恐怕也無法撼動這扇能硬抗子彈的鐵門。門的上方有一個貓眼,但張希夠不著。

  或許翻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部分二層的房間並沒有安裝窗戶,藉由空曠的窗台跳躍是上帝在關上一扇門後的補償——不過,祂未必如此好心。

  走入相鄰於紅門的房間陽台,張希便發現了對面陽台上露出黑衣的邪教徒,他一動不動,像是掛在魚鉤上乾癟的黑麵包蟲。

  普通的物理摔傷無法給張希帶來顧慮,但異常的布局令他不由得思考起來。他並不清楚自己的存在是否會被某些特殊的現象泯滅,或是有罕見的詛咒為他帶來長久的傷痛。

  雨打在裸露的窗沿上,濺起一朵朵混著塵埃的水花。張希跺了跺腳,擺了一個衝刺的姿勢。

  憂心於未來並不是他的性格,與其瞻前顧後,不如先跳過去再說。

  小巧的身軀在雨中划過優美的弧線,卻未能抵達觸手可及的對岸。張希直接跳下了樓,摔倒在一片積蓄泥水的灌木叢中。

  沒有在意身上的泥污,在進行了八次必不可少的拋物線研究後,張希終於摔進了黑袍人的懷中。

  腐敗的惡臭和泥土的芬芳交匯著,卻令進入房間的人感受到一絲溫暖。紅色的鐵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像是在慰問屋內的旅人是否安康。

  快速起身,張希一把抓住邪教徒乾瘦的脖頸,邁步跳樓。

  「本次跳樓成績為——十分!」

  缺乏感情的女聲迴蕩在雨幕之中,張希白了一眼看熱鬧的鄒通,去遠處拉來了水管。

  鋒銳的激流精準的褪下了屍體的黑衣,腐敗的肉沫噴灑向遠處。將屍體洗淨後,張希又沖洗了身上的泥污。

  啪!

  一本黑褐色的筆記本被拋來,濕透的本子平打在積水上,再次濺起一片污泥。張希看了看衣服上新增的泥點,又看了看一臉訕笑的鄒通。

  「筆記夾層中的宣傳單像是一種詛咒,我這不是遞給你看看嘛。」

  張希用手拾起了筆記本。銀色的羽毛筆印記加上黑色的膠皮封面讓人能夠輕鬆的回憶起它前面幾頁的內容。

  或許這位邪教徒是一個愛寫日記的傢伙呢?好奇心驅使張希翻開了筆記本。

  可惜,沒有什麼字跡。濕透的紙張粘合在一起,讓張希輕易的找到了那張宣傳單。

  縈繞著不祥氣息的宣傳單被展開,牛皮紙般的質地與油墨列印的文字讓版面看起來頗有年代感。

  「居然是英文的。要是在我上高中的時期肯定輕鬆看懂,但現在——」

  鄒通戳了戳張希,示意他幫忙翻譯一下。

  張希認真的辨識了一會兒有些模糊的文字,開口道:

  「《三個火槍手》電影勁爆上映!三個壯漢與沒落貴族的激情故事——法國王后和英國公爵之間的愛情糾葛,無數次黑夜中的較量。想知道17世紀的貴族故事嗎?快來漢斯影廳觀看吧!」

  「哇,好刺激!好想看!」

  「哦,真是酣暢淋漓的較量!」

  「獨屬於法奧的浪漫!」

  張希翻譯完了宣傳單正面的英文,不禁對傳單上獨特的宣傳角度感到一絲荒謬。雖然算不做虛假宣傳,但這和他所讀過的原著的描寫角度好像有所不同。

  宣傳單上的確有詛咒的氣息,但目前來看,這個詛咒很穩定,並沒有因觸碰或是文字識別而觸發。

  張希將宣傳單翻面,一行鋼筆書寫的優雅字符匯集在紙張的一角。

  「任何面具,只須略微留心,就能夠辨別出它的真面目。惡毒者的笑容和正派者的不同,偽善者的淚水也和心地忠厚者的不同。任何作假的手段都是一種面具,無論面具製作得怎樣好,隱匿在虛假之下的猙獰總會在不經意間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