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趣的夜

  「笑什麼笑!」我吼道。

  那人雙手撐在地上,在陰影中,身子微微後斜,仰視著我,帶著濃重的笑意說:「你哪來的這麼大怨氣?」

  「把不痛快都發泄在別人身上,你痛快了沒?」

  他的眼睛是真的亮,像夜間的螢火蟲。

  「我可告訴你!老娘怨氣還沒發泄完呢!」我瞪著他,兇狠地喊。

  一罐啤酒伸出陰影,他舉著那罐啤酒朝我晃了晃:「來兩罐?」

  「你也想像剛剛那個哥哥一樣帶妹妹去喝酒?」我皺著眉說。

  「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後合:「我要是想調戲,也該找個像剛剛那樣的軟妹子,而不是你這樣怨氣比天大的,」

  說到這,他微微停頓了下,亮著的眸子在我身上掃了下,繼續說道:「悍婦。」

  我不接話,默默撿起了地上剛剛用來打人的包包。

  他又笑,絲毫沒有慌張,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笑著說道:「這後面是個酒吧。」

  「這種黑漆漆的小巷,多的是你美打英雄的機會。」

  說完,他打開啤酒罐,仰頭喝了一口。

  我凝住,停頓了三十秒。

  三十秒後,我走進牆角的陰影,在距離他半米處坐下,開了一罐他放在身旁的啤酒。

  無聲地喝了半罐。

  「我坐在這裡是美打英雄,那你坐在這裡是做什麼?」我突然問。

  「嗯~」他拉了個長音,仰頭看著夜空道:「看美女被調戲?再看女人打男人?」

  別人是美女,我就是女人!

  我攥了攥易拉罐,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他側頭看我,又笑了幾聲。

  「練過?」他問。

  「嗯,曾經青少年組市賽冠軍。」我答。

  「在女人中,算還行。」他說,算是給予我身手的一個評價。

  我低下頭,又開了罐啤酒:「好久沒練,早生疏了,只剩下些本能反應。」

  「喏,練手的機會又來了。」他突然小聲說道。

  我抬頭去看,小巷後面跑出來一短裙女生,驚慌失措地邊跑邊喊,後面跟著個黃頭髮的矮個子男人。

  短裙女孩穿著高跟鞋,跑起來沒那麼利索,剛好跑到我們面前時摔了一跤,後面的黃毛上前按住了她。

  我慢吞吞地裝了幾罐啤酒放進那個已經皺皺巴巴的包里,站起身走向地上的二人。

  喊罵聲伴隨著尖叫響徹在漆黑的巷子裡。

  十幾分鐘後,巷子趨於平靜。

  我又坐了回來。

  「還沒解氣?」他問。

  我打開啤酒罐,猛灌一大口,問他:「你怎麼幹看著不救人?有特殊癖好?」

  「今天的人都被你救了。」他再次仰望漆黑的夜空道:「再說,我是主角嘛,總要壓軸出場,像她們黑暗中的一束光那樣。」

  「感情你坐在這裡是在定點刷功德?」

  「哈哈哈,也不是定點,可能今天在這條巷子,明天在隔壁巷子,換著來。」

  他一直在看天,我好奇地跟著看了過去。

  天空真黑啊,不愧是夜空,所以,有什麼好看的?

  但是轉念一想我看不見,不代表天上什麼都沒有啊,萬一他是在悲傷呢?

  「我能問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嗎?」我收斂著表情,儘量嚴肅地問。

  他側頭,會發光的眸子再次盯著我。

  「你這麼望天,到底天上有什麼?」

  他再次前仰後合地笑起來。

  「天上什麼也沒有!」他又擺出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勢,繼續道:「但是,你仔細看。」

  「仔細看什麼?我什麼也沒看見。」我使勁瞅著天,有些急躁地道。

  「仔細看我,」他保持著姿勢說:「這樣是不是很帥?」

  我伸著的頭又縮了回來,暗罵了句,喝了一大口酒。

  「不帥嗎?!」他不滿地問。

  「太黑了,看不清。」我如實回答。

  他突然站起身,走出由牆面帶來的陰影,嚴肅地問我:「不帥嗎?!」

  面前人站在夜色濃重的巷子裡,黑色破洞牛仔褲,黑色短皮衣襯得他腿太長,襯得他整個人一股子不羈感。

  他向上吹飛眼前二八分的碎發,再次嚴肅地盯向我,等待我的回答。

  劍眉星目。

  這是我第一個想到的詞。

  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這個詞的完美解釋。

  「誒。」我嘆了口氣,又喝了口酒。

  他瞪著皺眉的大眼,不可置信地問:「難道不帥嗎!」

  「我現在怨氣比鬼大,看誰都不帥!」我回道。

  他上前拿掉我手裡的啤酒罐,轉身向巷子外面走去:「走,別喝了!帶你去個地方。」

  我依舊坐在原地,問:「去哪?」

  「能消散你怨氣的地方。」

  我又停頓了三十秒,三十秒後,我跟著他,一路來到了商業廣場。

  廣場中央是個巨大的噴泉,每天會固定時間段來一次水舞表演。

  他站在噴泉下,沖我招手:「來,來,來。」

  我走過去,他蹲下身子,手指按住某個正在噴水的小水管。

  笑著對我道:「你試試。」

  我莫名其妙地伸手,學著他的樣子按住旁邊的小水管。

  水壓沖刷著我的手指,把我手指拼命向後推,我又往前壓壓這看得見抓不住的水,感受著水在我手指底下的具象化。

  很奇妙的感受。

  他又站起身,跳到噴泉底下的淺水裡去。

  面對著巨大的水柱,伸手打了它兩下,又衝著水柱啊啊大喊了兩聲,扭頭眼睛亮亮地看著我:「來啊。」

  我皺著眉,慢吞吞地走近水柱。

  他拿起我的胳膊帶著我攻擊了兩下水柱:「愣著幹嘛,到你表演了!」

  水花濺到我身上,我皺著眉,打了兩下水柱,巨大的水壓下,一股力道衝擊著我的手,但是因為那是水,觸感又很奇妙。

  我逐漸被他帶入進去,一邊拍打著水柱,一邊肆意大喊。

  水花不斷飛濺。

  夜色下,笑聲不斷,他的眼眸像是淬了星星一樣閃閃發亮。

  我莫名其妙地突然大聲問他:「要是覺著自己靈魂髒了,該怎麼辦?」

  「那就一遍遍,」他摸著水柱,像是個虔誠的信徒那樣看著水柱頂端的夜空道:「十次,百次,千次!萬次!永不放棄地洗滌自己,拯救自己。」

  「直到,自己,滿意為止!」

  「你說得對!」我笑著發瘋似的沖水柱大喊:「啊~~自己的靈魂自己定義!」

  「髒不髒!美不美,都是我自己!」我聲嘶竭力地喊。

  「哈哈哈.....」

  笑聲不停歇地迴響在空曠的廣場上。

  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逐漸轉亮。

  辛苦早起的環衛工大爺,拿著掃把一臉一言難盡地看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