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呼吸灑在我臉上,我卻覺著冰冷至極。
我聽見自己嗓音發顫地說:「如果能給我錢,那你選我做出軌對象也,行。」
他的鼻尖剛剛觸碰到我的鼻尖,就頓在了這裡。
我努力保持平靜接著說:「只要你給我錢,事後我絕不會糾纏與你,並且永遠保密。」
他猛地將身子回正,死死地瞪著我。
我還在說:「裴舒,我需要錢,你給我也好借我也罷,只要你給,我這個你曾經不要的垃圾隨便碰。」
說著我的手顫抖著試圖解開襯衫上的紐扣。
可手抖得太厲害了。
一顆都沒解開,裴舒就吼道:「滾!」
聲音很大,震得我耳朵發麻。
我頓住,不死心地問:「還能給錢嗎?」
「不可能!」裴舒眼眶發紅,發瘋似的對我吼道:「我裴舒的錢就算餵狗也決不會給你!」
又搞砸了。
我失魂落魄地打開門往外走。
還未走出兩步,胳膊又被人扯住。
裴舒將我拽回屋內,我心一緊,以為他改變心意了。
「你別想穿著我的衣服走!」他依舊暴躁地朝我吼道。
吼完,他自己走出門,很大力氣地又把門甩上。
我暗暗松出一口氣,知道他是讓我等衣服幹了換好再走。
可我真的搞不懂他。
那麼多年,我追在他身後那麼多年,如果對我有那麼一絲絲的情誼,現在,借點錢給我不行嗎?
我凝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聽到洗衣房的聲音,才動起來。
走回醫院,已經是入夜時分了。
我橫穿過醫院門口的停車場,走向後面的住院部。
餘光瞅見昨夜坐過的花壇邊,站著一人。
那人叼著菸頭,四十五度角仰望黑夜。
菸頭的火光在夜裡一閃一閃,給少年感的臉龐帶來無限的疲憊感。
是昨天送傘的好心人。
或許是我看得太久,他察覺到我的目光,轉頭看向我。
嘴角一勾,沖我笑了笑。
「走到絕路了?」他問。
「什麼?」我沒聽懂,走得離他近了些。
他朝我吐了口煙,我下意識地撇頭,用手揮開。
他低笑起來,將菸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說:「你母親的醫藥費我可以幫你付掉。」
「你,說什麼?」我無法確定我是不是聽岔了。
眼前這人是也有在住院部住院的親人嗎?他怎麼知道我母親醫藥費的事?
他眯著眼,笑著道:「條件是把你自己賣給我。」
嘴角那抹勾起的笑顯得越來越邪。
他從兜里拿出一張只剩一半的名片遞向我:「讓我開心,你的工作室我也幫你解決。」
工作室?他連我工作室都知道,又怎麼會是隨便碰見的陌生人呢。
昨天的傘我以為那是一份善意,現在看來,是一份預謀已久的惡。
那張遞過來的金色名片,只有電話號碼,另外一半寫著名字的地方明顯被人為撕掉了。
想到昨天那份自以為是的善意,我感到很憤怒,揮手打掉那張名片。
他低低地笑著,毫不在意,又掏出張一模一樣只有一半的金色名片,塞進花壇里,對我說:「記牢這個位置,你會回來找。」
說完,他不再看我,轉身上了身後的黑車,開走了。
我的身子還在抖個不停,不知究竟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什麼。
夜色森森,偌大的停車場裡,一輛輛鐵製的巨大猛獸平整地列著隊,停在我周圍,盯著我,一直盯著我。
不敢再呆,怕再遇見些參不破的惡意。
也沒法懷揣這樣的恐懼去見黎悠遠。
只能漫無目的,腳步不停歇地走在人聲繁雜的街道上,像個小偷那般裹緊身子,偷走市井中那些溫暖的邊角料。
抖著的身子久久無法平靜。
我不明白我究竟在害怕什麼,又在難受什麼?有人願意給我錢,這不是好事嗎?管他想對我做些什麼呢。
反正,我所剩的不過只有條爛命而已了。
腳步兜兜轉轉從繁華的街景拐進漆黑的小巷。
寂靜的巷子深處傳出男人油膩的話語:「怕什麼,跟哥哥玩玩啊~哥哥請你去喝酒!」
黑暗的樓房夾角處,穿著短褲短衫,漏著一條大花臂的男人扯住一個短裙小姑娘,手不停往她身上摸。
小姑娘哭個不停,嘴裡不停求饒。
求他放過自己。
男人卻是因為這些話語越發顯得高興,手越來越肆無忌憚。
「求你,求求你,別動我....」
我本來向前走的步伐不知怎麼就走倒了。
倒到了空靈黑暗的巷子前,我那淡藍色的布裙和這漆黑又破爛的小巷莫名有些搭。
我撩撩頭髮,莫名向二人發問:「我這算見義勇為吧?」
拉扯中的二人皆是一愣,似乎誰都沒想到我哪來這麼大的膽子,孤身一人敢管閒事。
但女孩很快反應過來,眼中閃爍著微弱的希望,沖我叫喊:「算!算!算!救我!」
「哈哈哈!就你?你這算找死!」男人依舊死死抓著女孩,不屑地哈哈大笑著道。
沒有再廢話,我快速跑向男人,做出衝鋒的架勢。
男人鬆開女孩,兇狠地盯著我,嚴陣以待準備迎接我的出招。
我卻在距離他一米處,猛地停下,對半躺在地上的女孩道:「你傻啊,還不跑?」
女孩眨巴眨巴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爬起身,還沒準備跑,男人又扯住她的胳膊,轉頭瞪向我。
「你才是真的傻!」
他轉頭瞪過來的剎那,我猛踹向他的襠部。
一下,兩下...
疼痛在他臉上肉眼化,即使在這黑暗中也瞧得分明。
我抓起女孩落在地上的包包,朝他身上一下一下地砸去。
一邊砸一邊踹,一邊罵:「怎樣,你很了不起啊!」
「讓我怎樣我就怎樣?!」
「你哪來的勇氣說出那些話?!」
男人捂住襠部,痛苦的臉上充滿了不解:「我沒怎樣啊,也沒說...」
「渾蛋!老子是你老娘!你不知道嗎?!」我甩著包往他臉上砸。
「還有你!一天到晚說一出是一出!臉變得那麼快!你是臉譜啊!」
男人被打得一邊向後縮一邊小聲申辯道:「我也不會變臉啊.....」
「一天到晚西裝革履!實際上比毛巾還擰巴!」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我又沒要求你必須怎樣!好歹也要跟我說聲!」
.........
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早跑掉了,包包也不要就跑了。
在某個我罵累了的喘氣縫隙,男人爬起來就跑。
一邊跑一邊回頭大罵我:「瘋子!這人是個瘋子!」
我扔下砸得歪歪扭扭的包包,撩撩頭髮,大口喘氣。
「哈哈哈哈哈~」控制不住的憋笑聲從身側傳來。
我側頭。
牆角邊上,坐著個黑衣男人。
夜裡光線本就不好,又是牆角,陰影很好地蓋住了他。
他不抬頭,不漏出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我真的看不出那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