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雨夜之巔

  不喜歡歸不喜歡,該接受還是要接受,下雨是自然現象,我們終歸要順應自然。

  她站在雨中羽睫低垂,醉眼朦朧般沖肖昨微微一笑,笑得有些生硬還有些不熟的尷尬感。

  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於是摸著後腦勺靈機一動,訕笑道:「不……不好意思,我……我隱形眼鏡掉了,剛才沒看清楚,我還以為你是前天新聞里報導的那個……搶劫銀行的逃犯。」

  肖昨一陣內傷,臉瞬間黑了通透。

  顯然這話,說的不盡人意。

  其實話一出口,她也挺後悔的。

  肖昨饒有興致看著她,眸光幽深了幾分,眼神布滿陰霾卻又帶著淡淡的笑意,擺了幾個表情包後勾唇一笑道:「你確定,不是前天新聞里報導的黑夜殺人犯?」

  「……」

  她乾乾一笑,知道自己這謊扯得很沒水準,於是有意讓事故往好的方向發展,抱歉道:「那個……仔細一看吧,倒也覺得沒那麼像,可能是我眼花了,那個啥,你沒他長得好看。」

  呃——哪裡不對,要命,嘴快說反了!

  她忙糾正道:「不是……不是,他沒你長得人魔鬼樣。」

  真醉了,這話怎麼越說越不對勁?難道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曆,諸事不順?

  肖昨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如炬盯著她,臉色又降了一個調。

  她想他應該是真生氣了,想想她向來不會說話,得罪人也是常有的事,真是枉費她給自己取的這名字。於是準備丟盔棄甲,逃之夭夭。

  她怎麼覺得她的人生,一直在跑。

  小時候經常做夢,夢見母親不要她了,她追著母親一直跑,長大後,幫她媽媽擺攤,也是隔三差五推著車到處跑,後來被男朋友強制性分手,她也是追著他的車狂奔。

  就好像從小到大,她都是那個被拋下的人,從來沒人會堅定不移的選擇她。

  還是頭一次,有個人對她窮追不捨。

  雖說依舊是她在跑,但卻對調了身份。

  且說她還沒有抬出右腳,肖昨卻搶先一步打開車門走了下來,毫不客氣又動作極其粗魯地過來拽住她。

  說句良心話,一個長得好看的男人,如果動作不優雅、不斯文、不梁山伯、不柳下惠,不董永、不花滿樓,不唐僧……那是很掉價的。

  可以毀掉他身上所有的優點。

  看著他眼底盛滿的憤怒,她第一反應是,肖昨要打她?第二反應是肖昨要揍她?所以警惕性防備了一下,雙手不由自主抱起頭。

  肖昨見這樣的舉動,拽住她的手頓了頓,嘴角微微上揚,顯然覺得她智商非一般堪憂。

  於是嗤鼻一笑,聲調寒冷道:「我不打女人,別把本少爺想得那麼沒品!」最後直接將她塞進車裡。

  這不是什麼電影橋段,也根本一點都不炫酷浪漫,現實人生中,淋成落湯雞的人通常是會被當成笑話觀賞的。

  等上了車,肖昨不知從哪裡翻出一條毛巾來,在考慮是遞?是送?是給?還是丟的情況下,果斷砸到了她臉上。

  男人在女人面前,能加分的時候通常會選擇耍酷。

  他們總認為溫文儒雅比不上霸氣側漏。

  他說:「你很符合我劫色的標準,但是,我對蠢女人,沒興趣!」

  「……」

  什麼意思?毛巾剛被她從頭上扒拉下來,她聽了這話手臂一僵。

  一般別人說你蠢時,你會怎麼做?

  首先,肖昨身強力壯,她打不過,而且嘴巴毒辣,她更是罵不過,關於口才這方面,很多年前就領教過了。

  且說肖昨笑意悠悠看著她,眼中竟有一絲藏不住的曖昧,輕緩的說道:「怎麼,這麼快就把我忘了?」

  她聽得一頭霧水,堪堪打量著他,心慌道:難道肖昨認出她了?不應該啊,她現在的樣子,估計連她親媽都認不出來,他怎麼……

  「不認得這個了,還是你親手拿給我的。」

  肖昨指著車台上的一盒擦手紙,挑眉繼續道:「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拿衛生棉給我當紙巾用,我是該說你奢侈呢?還是該說你前衛?」

  她恍然大悟……

  難為情的辯解:「抱歉,是我工作失誤。」

  然後直接把臉埋進毛巾里,無限悲傷、無限感慨,幽幽暗嘆:世界很大,可是冤家永遠路窄!

  車窗外雨下得很大,朦朧的街燈在紛紛絲線下顯得那樣唯美,行人也從最初的人山人海變得稀疏伶仃,車內氣氛亦從最初的僵硬變得安寧祥和。

  這都由於她打算緊閉牙門不污染不破環境的緣故。畢竟,上半輩子和肖昨吵吵鬧鬧的,她這也算帶著記憶重新做人,下半輩子,總得改改凡事較真的脾氣,不必什麼都跟這冤家「禮尚往來。」

  不得不說,七年不見,肖昨仿佛變了很多。

  以前他從不穿西裝,更不會穿皮鞋,以前他頭髮永遠遮著半張臉,右耳上的鑽石永遠閃瞎她的眼睛,痞氣極了,怎麼看都沒有如今這麼瞧著穩重。

  記憶里的他永遠是「鬼畫服」加衝鋒衣,或者嘻哈服。記得有一次聚會,肖昨跟她們說,他爸爸公司舉辦酒會,聲明一定要他去參加,讓他早些結交權貴,混臉熟,結果他穿了套睡衣就入場了,而且睡衣上還寫著「大爺就是拽!二五八萬那種拽!」幾個大字,氣得他爸差點心肌梗塞進醫院。

  他後媽問他為什麼會遲到,他說守門的不讓叫花子進去,把大家笑得前俯後仰。

  那年他才十九,她們剛上大一,轉眼已經奔三了。

  一切仿佛都在昨宵,而他,已不是當初的肖昨。

  她想,肖昨應該結婚了吧,說不定孩子都上幼兒園了。

  那白君謙呢,是否,也一樣?

  他們兩人關係那麼好,肯定是一直聯繫的,白君謙可以不要女朋友,卻肯定不會不要好兄弟。

  不能想了,不能再想了,她拼命搖了搖頭,努力把自己拉回現實。

  那些不該她關心的東西,老惦記著做什麼呢?安影說,「人要往前看,才不容易出交通事故。」雖然是簡陋的道理,她卻不該忘的。

  拋開陳舊的記憶,她偶然一抬頭,才發現肖昨竟然一直目不轉睛盯著她,盯得她有些心慌。

  她不知道肖昨在看什麼,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垂延她的美色。

  她承認她的容,整得確實比較成功,但還沒有自戀到是個男的都能看上她的地步。

  低醇的嗓音在鬧中取靜的車子裡響起,他說:「你不想回家?」

  她略帶疑惑開口:「廢話,當然想啊!」

  肖昨語氣清冷又無奈道:「那麼,請問小姐仙居何地?」

  她結結巴巴回復道:「……中華大地!」

  肖昨冷眸微眯,像是被氣笑了一般,嗤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外星來的,麻煩報下家庭地址!」

  「……」

  好吧,她腦子不知道又被風颳到哪裡去了,其實準確來說是她分心了,看見他回憶起了很多從前的事,才會那麼心不在焉,魂不附體。

  她不好意思糾正道:「東廂水岸,A2101。」

  肖昨打開車上導航,悶聲道:「白繞了這麼久,不然早就到了。」

  她馬上說:「沒關係,我給你車錢。」

  肖昨冷言暖語道:「有關係,我擔心你會感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