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像一名廚師
「評審是誰？」
許青問道。
「自然是你我兩人。這是屬於我們之間的最後一場對決，其他人無關緊要。」
賴賀說著，偏頭看向瘦削老者，「老骷髏，這裡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瘦削老者看懂了賴賀眼中的意思，低聲應道：「是。」
雖說他對賴賀的實力有著十足的信心，但是萬一真的出現了預想不到的情況，那就只能啟動後備計劃。
賴賀與瘦削老者的對話平平無奇，然而李嚴看著他們兩人，心中卻莫名生出了幾分不安。
他深知黑暗料理界的目的是將許青徹底剷除，因此心中時常緊繃著一根弦。
說他是多疑也好，是恐懼也罷。
一想到許青等人的頭頂時刻懸著一柄利劍，李嚴心中就無法安穩。
看著瘦削老者退下，李嚴當即說道：「我也累了。賴賀，我等著你勝利的好消息。」
說罷，李嚴直接轉身離開。
他總覺得賴賀和老骷髏暗地裡在搞鬼，若是不弄清楚，他就無法安心。
賴賀見到李嚴離開，心中並不在意。
他並未見識到龍蝦三爭霸的最後一場對決，不知道李嚴的心態此刻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他心中還將李嚴當做黑暗料理界的一員，因此對李嚴的行為舉動並不懷疑。
賴賀只當李嚴確實是累了。
畢竟李嚴是一大助力，此後還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賴賀說道：「既然同時完成，那就以味道來定勝負。小子，伱就睜大眼睛好好瞧著，看清楚這道菜的模樣，記住它的味道，因為它將是令你終生難忘的一道菜餚！」
說著，賴賀揭開扣在餐盤上的蓋子，瞬間洶湧的熱浪噴涌而出，如同那八口黃銅爐灶再度噴發出猙獰的火焰一般，劇烈的熱浪瞬間將人帶到了酷熱的夏季。
同時，一股極為濃郁香醇的味道隨著熱浪瀰漫開來，將所有空氣都化作了它的一部分，在場眾人吸入的每一口氣息，都蘊含這濃烈至極的醇香。
它被吸入肺腑之後，瞬間化作一股烈焰通達四肢百骸，仿佛要將骨肉血液全部融化，化作它香濃滋味的一部分。
這極具侵略性的香氣讓所有人都呼吸急促起來，他們幾乎無法忍受著過於濃烈的香氣，仿佛整個人都要溺斃於這香氣之中。他們下意識地大口喘息著，如同被扔到岸上渴水的魚，然而這麼做只是讓口中的香氣越發濃郁，讓呼吸越發痛苦罷了。
在這種痛苦達至頂峰的那一刻，忽然一切感受都消失了，只留下一種純粹的愉悅。
當整個身心都被這股氣息嚴密包裹住之後，所感受到的並非是痛苦，而是它的美妙。
它美得超越了感官所能承受的極限，因此唯有在超越感官感受的那一刻，才能真正體會到它的美味。
它是痛苦旅程終點的一枚甜美的果實，那一瞬間的甘甜超越了此前所有的痛苦。
及第師傅和梅麗都沉醉在這絕美的享受之中。
就算梅麗非常討厭賴賀，但是此刻依舊被這美味所俘獲。
不只是及第和梅麗，就連許青也沉浸在這份享受之中。
他心中亦是驚訝萬分。
自從擁有敏銳的五感之後，很少有菜餚能夠讓他獲得純粹的享受。
敏銳的五感總是時刻不停地提醒著他，他口中的菜餚哪裡有缺陷，哪裡可以補全，怎麼做才能做得更好吃。
它們總是不滿足，就像是不停挑刺、喋喋不休的碎嘴子，讓許青一刻也不得安寧。
旁人可以輕易的享受美味，而對於許青來說，享受美味卻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只有少數人的菜餚才能讓這些總是不停挑刺的五感暫時停歇，而其中只有鳳毛麟角者才能讓它們獲得滿足。
許青在廚藝之道上不斷精進，不只是因為他喜歡做菜，更是因為這極為敏銳的五感在時刻不停地逼迫著他，讓他做出更美味的菜餚來滿足它們。
而隨著許青的技藝增長，五感的要求也變得更高了。
此刻，這是第一次，敏銳的五感從其他人的菜餚之中獲得了滿足。
它們不再喋喋不休，而是如同普通的感官那般，安靜又乖巧地沉浸在美味之中。
同時，許青也感受到了難得的愉悅與暢快，此刻他仿佛變回了普通人，變成了一名普通的食客，沒有敏銳五感的時刻督促，沒有身為廚師對菜餚味道的拼命追尋。
有的只是享受。
他盡情地沉浸在人最初的本能，即是對美味的享受之中。
正如賴賀所說，這確實是一道讓許青終生難忘的菜餚。
賴賀看到許青露出享受的神情，心中亦是無比得意。
這小子從進入到這裡的那一刻起，無論他或是李嚴做出何等驚人的菜餚，這小子臉上的表情永遠波瀾不驚，仿佛再美味的菜餚在他眼裡也只是尋常。
這一刻，終於從他臉上看到了與以往不同的表情。
他這道拼盡全力、超越巔峰的菜餚，終於讓這天賦超凡的小子也沉醉其中。
一想到這一點，賴賀就如同在酷熱的夏季喝了一杯口冰水一般，渾身舒坦！
賴賀得意地說道：「小子，這只是菜餚的香氣。這道菜的味道可比香氣更為奇妙。」
「那我可要好好品嘗。」
許青興致蠱然地拿起筷子，探入菜餚之中。
與那充滿侵略性的味道相同，這道菜的模樣亦是出類拔萃，潔白如玉的魷魚片片晶瑩，如同剔透的玉石一般灑落在盤中，菜餚里還點綴著青紅椒，白、紅、青三種鮮艷的顏色給視覺帶來強大的衝擊感。
許青敏銳的注意到，魷魚片的模樣雖是相同，但是肉質的紋理似乎略有差異，看來賴賀選用了魷魚的不同部位來烹飪。
許青挑選了不同部位的魷魚片，一同放入口中。
看到許青挑選的菜餚，賴賀眼神一凝。
不愧是許青，果然看出了他在菜餚之中所下的工夫。
賴賀之所以說只由他和許青來擔任彼此菜餚的考官，就是因為在他心中，除了許青之外，其他人都無法完美地體會到他在這道菜中所付出的心血。
唯有這天賦超凡的小子，才能明白他在細微之處的苦心。
賴賀靜靜地等待著，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緊張。
不是因為害怕輸，而是害怕自己不能滿足這名挑剔食客的胃口。
這就像是許多年前他第一次做菜給食客品嘗時的感受，期待又緊張。
賴賀忽然想起李嚴所說的那句話，他變得像一名廚師了。
拋卻生死、忘記輸贏，只是單純地希望自己所做的菜餚能夠被人所肯定。
不是被普通的什麼人，而是被他所認可的人。
這種感覺，也不錯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