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嘉藝被陸初璟帶回了他剛出來沒多久的醫院裡,他被折騰著做了很多個檢查,陸初璟陪在他的旁邊顯得很沉默。Google搜索
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坐在診室外,余嘉藝的心情更加的忐忑,他當然知道自己突然裝失憶這個辦法蠢到不能再蠢,但他剛一聽到臥室里的響動,余嘉藝就覺得毛骨悚然。
摔倒是因為他真的沒有看地板上的東西,但等陸初璟跑出來扶他的時候,Alpha結實的手臂攙扶住他,余嘉藝卻只感覺到心悸。
後腦勺傷到之後是劇烈的疼痛,他差點以為自己得了腦震盪,余嘉藝捂著太陽穴,嘴巴比腦子動得還要快。
說出去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這話他自己說出來也不信,他連暈都沒暈一下,張口就說自己失憶了。
余嘉藝的嘴角抽動了下,陸初璟又不是白痴,肯定也不會信他,這點他心知肚明。
在來醫院的路上,余嘉藝好幾次欲言又止,想坦誠地直接跟陸初璟說是他裝的,但嘴巴張了又合,最後他乾脆自暴自棄地閉目養神。
反正現在他跑不掉,他也摸不透陸初璟心裡的想法,但易感期留給余嘉藝太大的陰影,他看陸初璟也沒有戳破他的意思,自顧自地打算裝傻充愣過去。
這傻能裝多久,就裝多久。
他一個人坐在診室外自我掙扎的時候,陸初璟正在和醫生一起看各種報告單。
醫生詢問道:「就是在地上腳滑了下,然後後腦磕到了嗎?」
這些問題他已經問過了一遍,但陸初璟還是很有耐心地「嗯」了一聲。
「那有短暫的昏迷嗎?」
陸初璟搖了搖頭:「沒有。」
醫生盯著手中的報告,他猶豫了道:「各種檢查報告都顯示沒什麼問題……但人類的大腦是一個很複雜的重要部位,也有很多時候檢查結果說明不了些什麼東西。」
他頓了下,然後委婉地道:「但這也不表明病人說忘了就忘了,你可以自己再觀察觀察,畢竟一個人失憶還是沒失憶的區別還是挺明顯的。」
陸初璟平靜地「嗯」了聲,然後問道:「他應該沒有摔傷,也沒有腦震盪之類吧?」
「沒有。」
「好,謝謝。」
陸初璟點頭示意了下,然後接過醫生遞過來的報告單往門外走去。
他當然知道余嘉藝是裝的,余嘉藝好像總是這樣,平時看起來挺聰明的,但總是在不該聰明的時候聰明,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
余嘉藝能考上A大,他的智商肯定是沒有問題的,這次能撒出那麼蠢的謊,似乎是真的被他嚇到了。
可就算余嘉藝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是那麼能裝,這裝出來的茫然與無辜的表情,陸初璟真的短暫地信了一秒。
只可惜,余嘉藝的心跳聲太快,呼吸太過散亂,手上還冒著虛汗,他拙劣的謊言最終被自己身體的本能反應給背叛。
陸初璟擰開診室的門走了出去,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余嘉藝想裝可憐、喜歡裝傻,他就陪著余嘉藝裝。
他走出去的時候余嘉藝正坐在病房門口的公共座椅上,這個點醫院的人並不多,走廊上空空蕩蕩。
余嘉藝的身上還穿著他的毛衣,袖口套在他身上過於寬大,他只能把袖子往上卷了好幾圈。
他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手上還捧著個一次性杯子,裡面還裝著熱水,水似乎有點燙,余嘉藝正在低著頭一點點吹著氣。
余嘉藝聽到動靜,他微微偏轉了臉,他的嘴唇泛著水光,睫毛根根分明地垂在桃花眼上,他像是很無助地看著陸初璟問道:「醫生怎麼說?」
他本來想的是陸初璟會面無表情地戳破他,然後像是以前一樣,拽著他的車把他塞進車裡。余嘉藝心裡都在這一刻做好了心理建設,他握著杯子的手微微收緊,如果陸初璟真的這麼幹,余嘉藝都做好了把杯子裡的水往他臉上潑,然後趁機跑掉的準備。
可余嘉藝的手指還是微微顫抖著,經過這幾天的教訓,他明白一個Beta是根本不可能跑過一個Alpha的。這幾日無數次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他每次都在崩潰邊緣地時候想要跑出臥室,但只要他一有這個想法,腳還沒有離開床,腳踝就會被陸初璟反應迅速地拽住。
「醫生說你失憶了。」
余嘉藝指節發白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陸初璟的聲音,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陸初璟在他的面前撐著膝蓋微彎下腰,他伸出手摩挲著余嘉藝日漸消瘦的下巴,低聲問道:「那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有那麼一瞬間,余嘉藝真的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陸初璟平時說話就沒什麼語調起伏,現在他一臉平靜地問出這種話,余嘉藝竟然真的開始懷疑陸初璟信了他的鬼話。
他試探性地問道:「……你是?」
「我是你的男朋友。」陸初璟淡淡地道,「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了,從高中開始就在一起。」
「……」
余嘉藝習慣性地流露出恰當好處的驚訝,他按住自己的太陽穴,他的臉色蒼白,否認道:「可是我對你什麼印象都沒有。」
陸初璟直起了身,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余嘉藝,面無表情地宣判道:「你失憶了。」
余嘉藝想說的話都被迫堵在了嗓子眼,他撞上陸初璟黑沉的眼睛,心臟都咯噔了下。
他要是現在還分不清眼前的狀況他才是真的撞傻了,陸初璟當然知道他沒失憶,他只是不按常理出牌。
余嘉藝的嘴唇抿緊,裝都裝了,看陸初璟也沒多生氣的樣子,他乾脆硬著頭皮繼續裝傻白甜問道:「我……爸媽呢?」
「他們從小把你當童養媳送給我了。」陸初璟頓了下道,「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如果時間倒流到一小時前,余嘉藝打死也不會說出那句「我什麼都不記得」,他應該要說「我好像不記得你了」。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陸初璟說什麼,他就得很配合地在那邊點頭。
余嘉藝的大腦飛速運轉著,現在的情況無非就是陸初璟知道他在裝,他也知道陸初璟在裝,他們兩個心裡都門清,但卻都因為各種原因,沒有人去戳破。
他不知道陸初璟為什麼要配合他演戲,但余嘉藝還是想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幾天他躺在病房裡,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陸初璟會坐在他旁邊陪著他,但正好撞到期末周,陸初璟又必須回學校考試的時候。
余嘉藝趁這個時候走出過房間,和他當初看到的一樣,房間門外確實有人看守著他。
他在醫院裡怎麼走都沒事,但只要他邁出去一步,那些人就會緊緊地跟著他。
余嘉藝也試著向陸初璟要過手機,但陸初璟給他的是一個嶄新的手機,他也小心翼翼地問過陸初璟他的工作,陸初璟當時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給他的答案卻是他會處理。
他的所有自由都受到了限制,最起碼在醫院的時候是這樣,但他完全揣摩不了陸初璟的心思,他根本不知道後面該怎麼辦。
當作什麼事情沒發生過一樣,然後和最初一樣和陸初璟繼續談戀愛?
余嘉藝的喉結悄悄滾動了下,他和陸初璟現在就像是破碎了的鏡子,再怎麼拼都已經拼不回去。
陸初璟的易感期和醫院這幾天的經歷,余嘉藝已經模模糊糊地猜到,陸初璟似乎會一直像現在這樣把他放在眼皮底下。
余嘉藝的心情焦躁不安,短短的幾秒時間,他已經想了很多東西。
他垂下眸,從鼻腔里「嗯」了聲出來。
余嘉藝的眼尾微微下垂著,他主動反手牽住陸初璟,問道:「那我們現在一起回家嗎?」
陸初璟看著余嘉藝慢吞吞地從公共座椅上站起來,然後很依賴地靠在他身上,語氣親昵地催著他道:「還不走嗎?」
他微偏著頭,側臉的下頷線條緊繃著,半晌之後,陸初璟才和余嘉藝緊緊十指相扣著,他低聲地道:「我帶你回去。」
後來的一個禮拜內,他們兩個就像是演了場戲,余嘉藝裝失憶,陸初璟裝不知道。
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余嘉藝會像熱戀期一樣粘著陸初璟,甚至比以前的陸初璟更黏人。
他會主動去牽陸初璟的手,去親陸初璟的嘴唇,然後靠在陸初璟的懷裡纏著他陪自己玩遊戲。
余嘉藝還會主動給陸初璟做東西吃,他的廚藝本來就還行,但只是以前太忙,現在卻有很多時間給陸初璟做飯吃。
他不再反抗陸初璟咬他的脖子,只是會在被咬疼的時候,把臉往陸初璟的懷裡埋得更深些,然後可憐巴巴地撒著嬌喊疼。
余嘉藝從來不會問陸初璟為什麼不讓他一個人出門,只會在陸初璟準備出去的時候,抱著他的腰,滿臉不情願地問他「去幹嘛」「什麼時候回來」。
等陸初璟回來的時候,他就會發現,余嘉藝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手裡拿著的ipad還自動播放著視頻。
余嘉藝裝得太好,好得讓陸初璟有時候會產生自己根本沒和他吵過架,又或是余嘉藝真失憶變成了他的童養媳的錯覺。可他這次無比清醒,他知道假象是假象,會和余嘉藝以前裝的那樣,看上去很喜歡很喜歡他,真到了要分手的時候卻還是一樣的決絕。
陸初璟不關心餘嘉藝心裡在打什么小算盤,但余嘉藝只要喜歡他,他就願意陪著他演,裝出來的喜歡他也要。
余嘉藝揣著明白裝糊塗了一個禮拜之後,陸初璟的態度還是沒有點鬆動,他的心裡開始急了,面上卻依舊裝得很好。
等陸初璟下午回來的時候,他黏在陸初璟的身邊,貼著他道:「你今天帶我出去玩好不好?」
陸初璟點頭的時候也沒有半點猶豫,他並不完全限制余嘉藝的自由,只要有他陪著余嘉藝,那就是去哪都可以。
余嘉藝親了親他的嘴唇,纏著他繼續道:「去買上次那個核桃酥好不好?」
他也發現了,只要他裝得和以前對陸初璟一樣無差,陸初璟也會像以前一樣對他——對他好,縱容他,讓著他。
陸初璟輕輕點了下頭道:「嗯。」
臨近過年,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現在是晚飯後,人更加得多。
余嘉藝的身上穿著加厚的衛衣,和一件特別厚實的羊羔絨外套,還是覺得冷。
陸初璟察覺到了他手中冰涼的體溫,牽過他的手放進了自己的外套口袋裡。
空氣中飄著烤紅薯的香味,他們兩個間還是余嘉藝的話比較多,他的鼻尖和臉頰被凍得微微泛紅,但呼吸著外面的空氣,余嘉藝的眼眸卻很亮。
隔著老遠,他就看到了那家賣中式點心外排的長隊,余嘉藝從以前就喜歡吃這個,但又不喜歡排隊,沒和陸初璟談戀愛前,都是趁著每天開店人不多的時候早點跑去買。
他和陸初璟談戀愛之後,不用他說,陸初璟也會排隊幫他去買。
余嘉藝止住腳步,他皺了皺鼻子道:「那裡人太多了,好擠。你去排隊好不好,我在這邊等你。」
今天是周末,他知道這個點這家店排隊的人很多,所以才刻意挑了這個時間出來。
余嘉藝放在陸初璟口袋裡的手微微發燙,他輕聲地道:「我就站在這裡,不會走的。」
街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陸初璟沉默地看了他一會,余嘉藝的身上沒有手機,也沒有錢和身份證,什麼東西都沒有。
店門外的隊排得很沒有規律,排隊的人太多,維持秩序的人也不在,已經演變成了人擠著人。
陸初璟環顧了圈四周,最後點了下頭,他盯著余嘉藝的眼睛,低聲道:「你在這邊等我,不要亂走。」
陸初璟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野範圍內,他走入排隊的人群之後,後面很快又有人圍過來,只不過陸初璟的個子高,站在人群當中還是鶴立雞群。
余嘉藝往後退了幾步,在旁邊的公共座椅上坐下,他身邊的人很多,一坐下之後,他看不見陸初璟,陸初璟也看不見他。
他的手腳發涼,也不知道是因為太冷,還是因為緊張,余嘉藝旁邊的座位本就坐了個休息的女生,他鬆了口氣回頭問道:「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能借我一下手機嗎?我的手機沒電了,想聯繫一下我的朋友。」
余嘉藝的聲音是他強裝的鎮定,但他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桃花眼微彎,眉宇之間稍稍帶著些困擾。
他的臉本來就很占優,女生沒什麼猶豫地就把手機借給了他。
余嘉藝的指節泛紅,輸入號碼的手指也輕微地顫抖著,但飛速地把電話號碼輸了進去。
他從來沒有背過別人的手機號碼,但他現在非常慶幸竇錦是個人傻錢多的白痴。他在高中的時候花幾千塊買了個末尾六個六又極其好背的手機號碼,當時還被他包括余嘉藝在內的狐朋狗友嘲笑了一通。
可余嘉藝現在只想把竇錦當時買手機號碼的錢送給他,記憶已經變得有些模糊,他輸前幾位的時候還有些忐忑,但上天都在眷顧他,電話在響了幾聲鈴聲之後就通了。
他把衛衣的兜帽戴上,衛衣大了一個號,余嘉藝把帽子一戴上之後就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他抬起手把握著手機的手也藏在帽子裡。
余嘉藝微低著頭,從遠處看,就像是在數地上的螞蟻發呆。
「餵?」
熟悉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竇錦。」余嘉藝的聲音低啞,「你幫幫我。」
他和竇錦那麼多年朋友,出了什麼事情永遠找得是對方幫忙,但只有他和陸初璟的這件事,余嘉藝除了到現在走投無路的地步,他也不想把竇錦牽扯進來。
可他現在真的沒有辦法了,但他現在身上什麼都沒有,他也沒有十全的把握趁著現在逃跑。
余嘉藝能感受到陸初璟試圖控制住他,他甚至沒有一點聯繫外界的時間與空隙。不管是現在陸初璟心知肚明他在裝失憶的時候,還是他在醫院躺著的那段時間。
這種不安的感覺讓余嘉藝想逃,他怕陸初璟以後一直這樣,他隱約覺得這是陸初璟能幹出來的事情。
不管是用什麼辦法,余嘉藝只知道自己必須要離開陸初璟的身邊,因為陸初璟已經不會再信他的那些甜言蜜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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