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啊!」

  空氣微涼,冷風從領口中灌了進去,余嘉藝卻不覺得冷,因為緊張,他只覺得全身上下都是一陣難以掩飾的燥熱。記住本站域名

  「余嘉藝?」竇錦一下子就聽出來了他的聲音,他的背景音很嘈雜,余嘉藝邊聽著聲音慢慢歸於寂靜,邊聽到了他急切的聲音,「你怎麼了?」

  「我……好像被陸初璟關起來了。」

  余嘉藝這句話說得不怎麼確定,他捏著手機的手指驟然收緊,他的心跳加速,不安又心虛地抬頭往排隊的方向看了眼。

  陸初璟的聲音淹沒在人群當中,只有在人流交錯間,依稀能看見他模糊的側臉。

  竇錦的聲音炸開,帶著震驚:「什麼?!陸初璟他瘋了?!」

  「我也不知道。」余嘉藝的聲音壓得很輕,只有他和竇錦兩個人聽得見,「我那天和你分開之後回去就和他吵架了,然後……我就提了分手。」

  打火機的聲音清脆,竇錦背靠在包廂外的牆壁上點了根煙,他的眉毛皺著,表情很嚴肅。

  從余嘉藝語無倫次的三言兩語之中,他大概能猜出余嘉藝現在的處境,他這次是踢到了鐵板之上。

  竇錦就沒見過余嘉藝那麼無助的樣子,他輕「嘖」了一聲,應道:「我大概知道了,那你打算怎麼辦?」

  「陸初璟一直找人看著我,我現在借的手機跟你打電話。」余嘉藝的呼吸越來越散亂,他邊說著,邊頻頻地轉過頭看陸初璟,「你幫我想個辦法,我現在和他一起住在以前那個公寓裡,就你過來一起吃過火鍋的那一個。」

  「現在快過年了,他肯定有要出去的時候,你找個人盯在樓下,然後——」

  余嘉藝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因為人群在忽然之間變得稀少,他和陸初璟對上了視線。

  陸初璟應該是在確認他在哪,目光在余嘉藝本該站著的位置上巡視了一圈,最後定定地停在了坐在公共座椅上的余嘉藝。

  從他的角度看,余嘉藝正微彎著腰安分守己地坐在椅子上,或許是因為怕冷,腦袋上還帶著衛衣的兜帽。

  兜帽蓋住了他半張臉,隱約地露出秀挺的鼻子和尖細的下巴,陸初璟看不清他的眼睛,但覺得余嘉藝應該也是在看他。

  他現在乖得像只等待主人過來的貓,還是皮毛最金貴的那種,在冷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但還是乖巧地停在原地。

  陸初璟只是回頭確認了一眼,然後就再次收回了視線,因為隊列正好排到了他。

  余嘉藝其實一直是有顆大心臟的,他的臉皮厚,也從來不會畏場,就算毫無準備地被老闆點起來上台匯報,他也不會緊張。

  可就在剛才,他和陸初璟對視的短暫時間之內,余嘉藝死死地屏住了呼吸,他白淨的面孔因為缺氧有些漲紅。竇錦還在電話那頭一遍一遍地喊他的名字,但余嘉藝卻不敢吐出一個字,因為他怕陸初璟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然後他倉皇做得準備工作全部功虧一簣。

  現在,陸初璟終於扭過頭去了,余嘉藝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冰涼的空氣兀地進入到氣管當中,他喉嚨發癢著咳嗽了好幾聲。

  余嘉藝知道時間不多,只能語速飛快地道:「我不知道樓下有沒有看守的人,可能需要你自己琢磨下情況。」

  他的注意力還是時時刻刻集中在陸初璟的身上,看到陸初璟已經開始買東西了,余嘉藝的喉結滾動了下,低聲地道:「竇錦,謝謝。」

  他搶在陸初璟回來之前,率先掐斷了電話,余嘉藝的臉色蒼白,他把手機遞了過去,低聲道了句謝。

  女生大概是察覺到了些不對勁,好幾次欲言又止,但看余嘉藝只是安靜地坐在原位,還是沒有說些什麼。

  遠遠的,她看到一個Alpha朝他們的方向走來,Alpha的面容清俊,身高優越,手上還提著一袋附近要排很長時間隊的甜品店袋子。

  Alpha的神色冷漠,唯獨看向她身邊的Beta時候會有點變化,說不上來是什麼變化,就好像是表面平瀾無波的海面起伏了下,女生猶豫著還是起身走了開。

  陸初璟走回了余嘉藝的身邊,他把手上提著的袋子放到了公共座椅上,然後彎下腰把余嘉藝外套的拉鏈拉到頂。

  他淡淡地問道:「怎麼不把拉鏈拉上?」

  外套的拉鏈是出門前陸初璟幫他拉上的,只不過余嘉藝剛才因為緊張,不由自主地就把拉鏈敞開了,現在他後知後覺地感知到了涼意,從頭涼到腳。

  余嘉藝呼出的氣成了白色一團,他的喉嚨發緊,找了個藉口道:「拉著拉鏈像熊。」

  陸初璟「嗯」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只是牽過他的手拉著他站起來道:「會著涼。」

  「……還行,不是很冷。」

  余嘉藝額前的頭髮被陸初璟碰了碰,他下意識地繃緊下巴抬頭看向他,他不知道陸初璟這是隨手一碰,還是什麼意思。

  「出了很多汗。」陸初璟的語氣很平靜,「你很熱嗎?」

  「我很……」

  余嘉藝的「熱」字還沒說出口,就被陸初璟打斷,他像往常一樣牽著余嘉藝的手,然後緩緩地道:「可你的手好冰。」

  他的話音剛落,余嘉藝的手心也跟著出了層冷汗,他們牽著的手心瞬間變得黏黏糊糊,余嘉藝百分百地確認陸初璟也感覺到了。

  可陸初璟似乎不打算繼續問,他只是牽著余嘉藝的手再次放到了口袋裡,微低了下頭道:「還想吃什麼嗎?」

  陸初璟的下頷線被燈光照出一片冰白色,余嘉藝被他放在口袋裡的手是他最為熟悉的暖意。陸初璟不畏寒,以前冬天的時候,他也是這麼牽著余嘉藝。

  這還是比較收斂的時候,天氣再冷些之後,余嘉藝每次一回到還沒來得及開空調的房間,第一件事情就是往陸初璟身上撲。

  他像是一個樹袋熊一樣掛在陸初璟身上,去摸去蹭,因為陸初璟的身上好暖。

  余嘉藝的精神恍惚了一下,他放在陸初璟口袋裡的手反射性地勾了勾,等他反應過來之後,他才倉皇地低下頭,遲鈍地道:「沒有了。」

  剛出爐的核桃酥擺在余嘉藝面前,他卻沒什麼胃口,買核桃酥本來就只是個藉口。

  陸初璟先一步去洗澡了,客廳里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盤著腿坐在沙發上。余嘉藝嘆了口氣,最後還是隨手拿了一個核桃酥,不聲不響地吃了起來。

  浴室的門一開,陸初璟渾身熱氣地走了出來,他瞥了一眼沒怎麼動過的核桃酥,問道:「不好吃嗎?」

  余嘉藝一愣,下意識地道:「好吃。」

  核桃酥很好吃,以前他一個人就能吃一大袋,但他現在吃不下只是因為心事多,沉甸甸地壓著他,導致余嘉藝沒什麼胃口。

  陸初璟的電話忽然響了,余嘉藝本能地一抖,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他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微微一皺眉,然後接通了電話道,陸初璟的音色還是與往常無異:「爸。」

  這個稱呼卻讓余嘉藝怔了下,陸初璟和他在一起兩年,但很少跟他提過家裡的事情。他也沒見過陸初璟和家裡人打電話,大大小小的假期陸初璟也不會回家,只有在寒暑假的時候才會回去。

  房間裡一片寂靜,余嘉藝做什麼事情都是輕手輕腳,就算陸初璟沒有開免提,他還是能聽到電話那頭陸父的聲音。

  父子兩人的語氣同出一轍的冷漠,只不過陸父的聲音聽得出年紀,也比陸初璟多幾分威嚴性,他開門見山地就問:「你和一個Beta在一起了?」

  陸初璟垂了垂眸,他和余嘉藝的事情陸父應該兩年前就知道了,在他第一次陪余嘉藝去醫院的時候,應該就有人和陸父說了。

  他沒什麼壓力地道:「嗯。」

  余嘉藝的眼睛微微睜大,沒想到陸初璟會承認得那麼坦然,他本來想的是陸父最起碼會阻止一下陸初璟和一個Beta談戀愛,但讓他意外的是,陸父只是平平地道:「過年可以把他一起帶回來,你媽媽想見見。」

  他莫名其妙地被點到了名,余嘉藝不可思議地看向陸初璟,他剛想說「我不要」,陸初璟卻在他之前答應道:「好。」

  他們父子間的交流很短暫,陸初璟的話音下來,陸父淡淡地「嗯」了聲,電話就陷入了一段忙音。

  余嘉藝猶猶豫豫地問道:「你想讓我過年和你一起回家……見家長?」

  不知怎的,他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聲音格外得輕,像是這簡單的一句話很燙嘴一樣。

  「嗯。」陸初璟道,「你是我的童養媳,和我一起見個家長不可以嗎?」

  「……」

  余嘉藝這時候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嘆陸初璟的敬業,他自己都快忘記自己已經失憶了,但陸初璟到現在竟然都還記得童養媳這個設定。

  陸初璟捻起放在袋子裡的一塊核桃酥,他遞到余嘉藝的嘴邊,低聲地道:「你要和我一起去。」

  核桃酥抵著他的嘴唇,余嘉藝在陸初璟的注視之下,下意識地張開嘴含了進去。他的舌尖不小心舔過陸初璟的手指,把陸初璟的指尖也舔得濕漉漉的。

  陸初璟盯著他又重複了遍:「你要和我一起去。」

  余嘉藝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他的背靠在沙發上,想著船到橋頭自然直,含糊不清地答應了下來。

  余嘉藝答應之後又開始反悔,就連睡覺的時候也還是心事重重,他睡覺的姿勢是很沒安全感的蜷縮狀。

  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陸初璟卻還在書桌前寫論文。因為顧及著他在睡覺,房間的燈已經滅了,陸初璟連檯燈都沒有開,只靠著電腦屏幕的光打著字。

  陸初璟敲鍵盤的聲音很輕,但余嘉藝還是睡不著,他的半邊臉頰挨在枕頭上,睫毛輕輕地搭在眼上,眉心卻微皺著。

  過了一會,余嘉藝聽到了陸初璟起身的聲音,陸初璟也爬上了床。

  余嘉藝的脊背緊繃著,他在心裡倒數了三秒,果不其然——陸初璟的手臂伸了過來,輕輕地把他帶進了懷裡。

  他的腦袋靠在陸初璟的胸膛上,腰上陸初璟的手臂像是灌了鉛一樣的重,這是余嘉藝最熟悉的睡姿。他的意識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迷糊,緊繃的肩頸線也慢慢放鬆下來。

  「余嘉藝。」

  耳邊陸初璟的聲音突然響起,很輕,余嘉藝一時之間分不清陸初璟這是在跟他說話,還是只是隨口說說。

  陸初璟似乎不需要余嘉藝的回應,他的聲音很安靜,輕聲地問道:「我們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他像是在講一個睡前故事,又慢又緩地道:「你像以前一樣喜歡我,黏著我,然後再也不提分手可以嗎?」

  「我不會再凶你,也不會再像易感期一樣對你,如果你不願意易感期我還是一個人過可不可以?」

  「我也不會再讓人繼續看著你,你想上班的話也可以繼續上班,不想上班的話也可以待在家裡,但你還是得在十點之前回家,你也不可以離其他人太近,不管是Alpha、Beta還是Omega。」

  「我退好多步,你就退一步,好不好?」

  大概是余嘉藝這幾天裝得太好,陸初璟像是站在泥潭邊緣,他知道踩下去是什麼,但卻還是想踏足下去。

  但這次,陸初璟會給自己留個心眼,所有的前提都得是余嘉藝會像以前一樣,像以前一樣喜歡他,像以前一樣愛他。

  這是必要條件。

  他知道余嘉藝在裝睡,但也不急著要他的回答,只是把被子幫余嘉藝拉得更加往上了些。

  余嘉藝把他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了,他的困意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陸初璟是個天之驕子,但他卻在這段感情里越退越多,就像他說的一樣,他已經退了很多步。

  要不是因為喜歡,沒有人會願意這樣。

  余嘉藝的鼻息加重,他知道陸初璟這是給了他一個選擇,選擇當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和他重歸於好,還是選擇硬磕到底,最後兩敗俱傷。

  在這段他們最為激烈的爭吵當中,先低頭的還是陸初璟,可是余嘉藝還是給不出答案,他從來沒有選擇困難症,但這次卻在兩個選擇之間徘徊。

  他一會自暴自棄地想,要不就這樣吧?可轉念之間,余嘉藝又想,真的要這樣嗎?

  余嘉藝就這樣糾結了三四天,陸初璟對余嘉藝一直很有耐心,就連等余嘉藝的答案也是一樣地有耐心。

  臨近過年,陸初璟卻越來越忙,因為他們實驗小組進入了最後階段。余嘉藝記得陸初璟以前和他說過,實驗結果快出來了,但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陸初璟做的到底是什麼實驗。

  余嘉藝現在早就習慣一個人窩在家裡,不用工作的時間堪稱悠閒和懶散,他已經通關了一個又一個遊戲。

  今天也是,他隨手拆了一個RPG遊戲,遊戲正玩到高潮之處,公寓的門卻突然被人「框框」敲響。余嘉藝被嚇得一抖,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家裡大白天進賊了。

  余嘉藝把手柄一放,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往門邊走過去,他隱約聽到了工具撬鎖的聲音,然後是「砰砰」的踹門聲。

  余嘉藝突然意識到,應該沒有哪個賊會那麼蠢,大概是這幾天陸初璟對他太好,余嘉藝的反應也變得遲鈍起來。他也終於猛地想了起來,自己前幾天幹過些什麼。

  「砰——」

  最後一聲落下之後,反鎖著的門滿身瘡痍地緩緩打開,竇錦滿頭大汗地站在外面,他就穿了件衛衣,袖子都擼到了手肘處。

  「草!」竇錦看到余嘉藝手上的水果刀,罵罵咧咧地道,「我他媽每天在外面給你忙前忙後,你就在裡面拿個水果刀等我?」

  余嘉藝暫時還沒緩過來,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蠢笨,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得有些茫然。

  他扯著傻站在原地的余嘉藝往外走,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再隨手把水果刀搶過來扔到地上道:「跑啊!」

  「你他媽被陸初璟干傻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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