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已經活了一百二十年的舊神。

  紫玉很生氣。

  她誕生於人族登天之後的世界。

  她是曾今依附於永夜神座的舊神後裔，對於新神建立的秩序，她素來不滿。

  這是她的父母始終給她灌輸的理念。

  他們說。

  他們是偉大王座的後裔，永遠不可能成為新神的附庸，更不可能屈從在卑鄙人類建立的天道輪盤之下。

  那是他們奴役神靈的惡毒手段

  在她二十歲那年，她的父母隕落了。

  失去了神座的支撐，又不願意將神性依附在天道輪盤之下。

  神靈的壽命也會變得極為短暫。

  千年便已是極限。

  而一個二十歲神靈失去的父母，就像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失去了依靠。

  尤其是，在這個對舊神極不友好的世界。

  她不得不花大量的時間陷入沉睡，等待著體內的力量成長，同時也躲避那些人類的追殺。

  就約莫五十年前，她甦醒過一次。

  準確的說，她是被一群人類吵醒的。

  他們似乎是她父母曾今的眷屬。

  循著某些遺蹟來到她沉睡之地，尋求她父母的幫助。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看起來都很是狼狽。

  一邊哭得痛哭流涕，一邊希望她賜下神力，他們可以報仇雪恨。

  他們看上去滿懷希望，讓紫玉一時間有些不忍告訴他們，他們所信奉的神靈早已死去。

  她想要幫助他們，可她的神力有限。

  但那群人看上去卻很堅決。

  他們想要報仇，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作為神靈，理應對自己的眷屬給予回應。

  所以紫玉思來想去，只能賜予了他們一些她父母留下的器物，上面沾染著她父母殘留的神性，加以打造作為兵器還算不錯。

  依靠著這些東西打造的兵器，他們取得了一些勝利。

  但很快，他們便再次尋到紫玉乞求更多。

  紫玉幾乎將父母遺留的所有東西都賜予了他們，可他們依然不曾滿意。

  他們不停圍著她乞求、禱告，甚至癲狂的試圖獻出自己的生命作為虔誠的證據。

  紫玉有些不耐煩了。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的父母會那麼討厭人類。

  他們確實貪得無厭。

  所謂的虔誠與信仰，在更多的時候，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

  為了打發走這群打擾她沉睡的傢伙，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賜下的紫玉，想到父母教給她的魔種之法。

  以自己作為契約方，與那群人簽訂了魔種的契約。

  他們在必要時可以借去自己的力量，而作為代價，一旦這種力量使用過度，他們就會交出的性命作為獻祭。

  這是很公平的事情，各取所需。

  但紫玉還是好心的提醒過他們，不要過度使用這法門。

  可遺憾的是，在之後的十來年間，那些契約一次次的生效，她也一次次的從中獲取到了豐厚的獻祭。

  而這樣契約似乎也因為那群人，被流傳了開來。

  時不時的她便能感覺到契約的結成，然後在不久的將來，收到獻祭。

  但數量大都稀少，對於她而言只是聊勝於無。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十二年前。

  她忽然感覺到有大片的契約結成，甚至將她從沉睡中驚醒。

  她從未結成過這樣龐大數量的契約，以至於當那些契約結成者，借用她的力量時，她會變得格外虛弱，有時候甚至會陷入昏迷。

  那對她來說，是極為難熬的幾個月時間。

  而當她好不容易熬過了那幾個月的時間，到了魔種成熟之時……

  足足近千道魔種，其中還不乏一些修為高深之輩，如果能夠將他們的力量吸收，紫玉覺得起碼抵得上自己幾十年的修行。

  但偏偏，就在她準備享受自己幾個月的艱辛換來的報酬時，那些魔種卻消失了！

  準確的說，是被某種更強大的存在，所捕獲。

  紫玉很憤怒，但對此無可奈何。

  而後她又陷入了沉睡。

  直到今天，十二年前與那大片魔種一同定下契約最後倖存者，也迎來了魔種成熟之時。

  一個凡人的魔種，能給她帶來的力量其實並不多，她也並不放在心上。

  但偏偏，就在對方的魔種成熟之時，又有一股力量將本應獻祭給她的東西攔截了下來。

  紫玉頓時怒火中燒。

  「你大爺的。」

  「上次成百上千的截胡本神的東西也就算了！」

  「你吃了肉，連一口湯都不給我留！？」

  「本神今日定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如此可惡！」

  咽不下心頭這口惡氣的紫玉，決定施展秘法降臨在那獻祭者的所在之地，與那接二連三壞自己好事的傢伙說個是非對錯。

  ……

  褚青霄錯愕的看著前方，隨著他明顯感覺到有一股新的力量出現，一道身影也在這時，在自己的身前緩緩出現。

  那是一位身著黑袍之人。

  身材矮小，比自己足足矮上了半個頭。

  她的一隻手摁在了自己的胸口，渾身散發著陣陣寒意。

  還不待褚青霄弄明白髮生了什麼，那人卻緩緩摘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了一頭紫發以及那張俏皮可愛的臉頰。

  是個少女。

  模樣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臉上稚氣似乎還未散盡。

  但這樣的出場方式，怎麼看都不像是善類，褚青霄也不敢輕視。

  只見那紫發少女在這時抬起了頭，看向褚青霄，以甚是倨傲的口吻言道：「吾乃永夜王座之下，第七神柱後裔。」

  「暮月與幽寂之神，紫玉。」

  「汝為何人？」

  「敢奪吾之眷屬？」

  她問得甚是莊嚴。

  但想要回答的褚青霄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

  而能夠回答的神血，卻只有吞噬的本能的存在。

  所以她的問題，註定是沒有辦法得到回應的。

  而這樣的反應落在紫玉眼裡，就像是一種輕蔑。

  她眨了眨眼睛，臉上泛起怒意。

  「你什麼意思？」

  「想要明搶是吧？」

  「那咱們就看看，到底誰有本事拿到他的靈魂！」

  名為紫玉的神靈少女這樣說著，一隻手伸出摁在了褚青霄的胸膛。

  褚青霄在那時感覺到一股力量忽然出現在自己的體內，然後瘋狂的吞噬起自己體內的神性。

  那本來因為已經快要逼近自己身體的負荷，而漸漸堆積起來的神性，隨著這少女的手段，竟然開始減少。

  褚青霄心頭一喜。

  他甚至感覺到神血中溢出神性的速度也開始減緩，似乎也快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嗯？」紫玉的眉頭忽然一皺，她錯愕的抬起頭再次看向褚青霄：「這傢伙的體內怎麼會有神性？」

  「還是如此純粹的神性……」

  「等等……這神性是……」

  隨著磅礴的神性進入身體，紫玉漸漸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神性似乎與她的神性同出一源，但卻比她擁有的神性強大也純粹百倍不止。

  在這股神性進入她體內的剎那，她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力量在飛速增長，甚至她的神髓也在這神性的滋養下，開始蛻變、凝聚，隱隱有鑄就神格的趨勢……

  神格是神靈體內神髓的終極形態。

  一旦擁有神格，或許戰力不會提升太多，但潛力卻會被無限放大。

  而且，擁有神格，就意味著會成為神座之下，神柱所有者，那是真神才能觸及的領域，也是神座之下最強大的存在。

  而據她從父母那裡繼承來的記憶而言，似乎只有那一位偉大的存在，才能直接通過灌注神性，讓後裔發生蛻變，淬鍊出神格。

  想到這些，紫玉的臉色一變，她抬起頭打量著眼前之人。

  背生骨翼，眸如極夜，渾身散發的氣息雖然沒有傳說中那般毀天滅地的恐怖，但卻充滿了威嚴。

  這不就是傳聞中，那位的真容？

  紫玉一個激靈，放在褚青霄胸膛上的手被抽了回來。

  「你……你是我神永夜……」她顫聲言道，模樣惶恐。

  褚青霄愣了愣，他倒是並不關心眼前少女的誤會，他只是難以接受，眼看著在對方的出手下，神血中的神性已經快要耗盡，可對方卻在這時收手。

  感覺到體內的神性再次堆積，褚青霄一時間心急如焚。

  他得想辦法讓她繼續出手。

  念及此處，褚青霄當下將自己的意志鋪開，試圖再次奪回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這本來是難以逆轉的事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橫插一腳的緣故，神性對他意志的囚禁似乎變得不那麼牢不可破。

  他隱隱感覺到自己雖然還不能掌握自己的身軀，但卻能艱難的控制身體的某一小部分。

  譬如輕輕彈動手指，譬如眨一眨眼睛。

  但這樣的程度，遠不能改變現狀，除非……

  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在了褚青霄的腦海，他開始努力嘗試控制自己想要控制的部位。

  而紫玉久未等到對方的回應，一時間也有些發懵。

  難道是自己感覺錯了？

  她在心頭疑惑道，便大起膽子再次抬起頭，準備仔細的弄明白眼前的傢伙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可剛剛抬頭，她便對上了對方那充斥著威嚴的雙眸。

  她心頭一跳，耳畔亦傳來了低沉的聲音。

  「是吾召喚汝來此的。」

  「吾之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