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發現,讓褚青霄的臉色微變。
哪怕是在遇見宋清清之前。
褚青霄同時面臨著魔紋、神血以及噬靈症三者的困擾時。
但真正讓褚青霄擔心也只是體內的神血。
因為魔紋與噬靈症說到底也只是害了自己的性命。
而神血一旦發生異變,很有可能讓無數無辜之人遭受災厄。
在他的心底,對於神血的存在他一直都是格外警惕的。
如今發現神血在暗中吞噬自己的靈力,他自然下意識的想到神血的壯大會不會引來古神的復甦……
只不過這樣的擔心只持續了一小會的時間,褚青霄便冷靜了下來。
神血之中應當並不存在燭陰真神的意志,否則當初在鹿兒山時,那位古神就應該出現占領自己的身軀。
如此看來,此刻的神血只是依照著本能行事。
想到這裡,褚青霄壓下了心頭泛起的擔憂,繼續觀察著靈府中的神血。
他運轉起吞納靈氣的法門,而燭陰神血也發出陣陣灰暗的氣息,湧入靈府中的靈力就這樣被魂柱收割半數湧入神血之中。
褚青霄雖然已經明白了這點,但看著自己辛辛苦苦吞納來的靈力被對方這般取走,心底還是不免嘀咕一句:十二年前大夏的苛捐雜稅也沒有你來得離譜。
而同時,神血周身也涌動出一陣陣猩紅色光暈。
那些光暈順著魂柱化作血色的流體下沉,落入靈府的地面,在順著靈府地面上一道道古怪的紋路湧向周遭那十二道青銅柱中的一道。
褚青霄抬頭看去,那道魂柱之上雕刻著一道黑色的月牙狀印記。
他如果記得沒有錯的話,這道青銅柱就是那位神靈紫玉的棲身之所。
而隨著那些血色光暈的湧入,青銅柱上那倒黑色的印記似乎也在發出陣陣詭異的光彩。
「難道說,神血吸收的靈力都用來滋養他了?」
褚青霄心底暗暗揣測道,之前他也嘗試過於青銅柱中的紫玉溝通,但卻並未得到什麼回應。
他記得紫玉沉睡前曾與他說過,這番沉睡會在二三十年左右,一旦甦醒她會擁有深淵級別的戰力。
之前他還只是覺得擁有這樣的幫手是件好事,但如果沒有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經歷蒲子晉的事情後,褚青霄的心態發生了一些變化。
他雖然還不清楚當年武陵城為何會孤立無援,但從蒲子晉為了保住的妻兒,寧願選擇自殺的行徑中,他隱隱感覺到,這一切的背後,恐怕隱藏這一股可怕的力量,在支配著一切。
這也是為什麼這些日子以來,褚青霄稍稍得空,便會努力修行的原因之一。
如果自己體內的靈力可以用於滋養紫玉的話,是不是意味著隨著自己吞噬靈力的加快,她甦醒的時間也會提前到來呢?
想著這些,他試圖將心神沉入那青銅柱中,感受一番靈力灌注下青銅柱內沉睡的紫玉有沒有什麼變化。
而就在心神沉入那一剎那,他的身子一顫,腦海中傳來一陣轟響。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那時與他的靈魂連接了一般。
還不待他回過神來,紫玉的聲音便在褚青霄的腦海中響起。
「公子,你的身上為何會有域外邪神的氣息?」
「我沉睡這段時間,是有宵小試圖僭越嗎?」
褚青霄的心頭一顫,好一會的時間才從紫玉忽然響起的聲音中回過神來。
「你消化完體內的神性了?」褚青霄嘗試著在腦海中言道。
「還沒有,公子你賜予的神性磅礴且精粹,我想要消化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不過因為公子你體內神力滋養,這個過程可能會比我預計的短上不少。」紫玉言道。
「我只是感受到了公子你的神識,以為公子遇見了麻煩,所以短暫的甦醒。」
「這樣啊。」褚青霄點了點頭,紫玉的話倒是讓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他這樣想著,紫玉的聲音卻繼續響起:「公子為何會與域外邪神交手?是有人覬覦公子偉大的神力嗎??」
「確實遇見些麻煩。」褚青霄言道。
「紫玉無能,神軀依然孱弱,短時間內難以現身,保護公子,還請公子降罪!」紫玉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惶恐,帶著一股濃郁的自責。
「這也不怪你,你自己都自身難保……」褚青霄言道。
紫玉卻斷然言道:「公子仁慈,但這並不能成為紫玉瀆職的理由。」
「公子賜予我新生,給予我柱神這般偉大的神性。」
「我理應更加勤勉,守護公子的安危。」
「待紫玉神軀恢復,一定以永夜黑炎,灼燒靈魄十日,以作為失職的懲戒。」
對於紫玉這種我自己懲罰我自己的決心,褚青霄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應,只能尷尬的笑了笑。
不過,他很快便又想到了紫玉曾不止一次提到域外邪神,言語之間多有輕蔑,他索性問道:「你對域外邪神了解多少?」
「回稟公子。」
「所謂域外邪神,本質上就是身居域外之地的神祇。」
「但他們沒有神座可以依附,體內的神性雖是生來具備,但卻受域外混沌的黑暗力量影響,變得扭曲與邪惡。」
「而同樣,他們素來垂涎這片域內之界,數萬年來,從未停止過朝著此方天地滲透。」紫玉如此言道。
「神座?那到底是何物?」褚青霄倒是已經不止一次聽聞過這個辭藻,但對於它的意義卻始終不太明白。
「神座是世界規則的匯集體,掌握了神座便擁有更改世界規則的能力,這也是真神強大之所在。」
「數千年前,人族擊潰了眾神,古神們紛紛沉睡,亦或者如公子你這般重生,包括永夜神座在內的數道神座被人族奪走,被他們熔煉七道天道輪盤,鑄就了他們七大祖神之位。」
「公子想要重新讓永夜照耀世間,最重要的就是奪回屬於我們的神座!!」
紫玉鄭重的言道,語氣中帶著幾分狂熱。
因為燭陰神血的緣故,這紫玉已經徹底將他誤認為是永夜的轉世。
褚青霄當然不會去戳破這樣美麗的誤會,他沉了沉心神再次問道:「所以域外邪神們如此渴望降臨這個世界,也是為了爭奪所謂的神座??」
「並非全然如此。」紫玉卻言道:「除非神柱級別的域外邪神降臨,對於尋常域外邪神來說,無論是數千年前掌握神座的古神,還是如今手握天道輪盤的新神,都是他們不可戰勝,甚至不可直視的存在。」
「這樣的目標對於他們而言過於遙遠,正真讓域外邪神們垂涎是充盈在這方世界中的神髓。」
「所以域外邪神的目的是獵殺這個世界的神靈?」褚青霄皺起了眉頭。
紫玉卻道:「域外邪神的手段詭異,並且殘忍。」
「但大多數情況下,穿越天道結界就足以削弱他們大部分的力量,獵殺神靈對於剛剛降臨的域外邪神而言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且這樣的過程過於兇險,在沒有十足的把握前,他們並不是會冒這樣的險。」
「事實上,他們最喜歡的目標是諸如人類這樣的尋常生靈。」
「人類??可人類的體內沒有神髓……」褚青霄有些不解。
「公子,重生讓你忘記了太多的事情。」
「神髓是神性的集合,而神性是每個生靈生來便擁有的東西,區別只是多寡而已,當一個生靈體內的神性磅礴到足以形成神髓是,生靈就有了成為神的資格。」
「人族現形的任何修行方式,本質其實就是不斷吸收力量,煉化為神性,凝聚為神髓的過程。」
聽聞這話,褚青霄的臉色略微有些古怪,他嘀咕道:「所謂的神性,難不成就是靈力?」
「靈力之中擁有稀薄的神性,但並非神性,公子日後自會明白。」紫玉說罷,又接著道。
「而域外之地,混沌一片,域外邪神們想要獲取神性只能相互廝殺,但風險過於龐大,而捕獵混沌之中初生的神種,卻又會因為狼多肉少,而競爭極為慘烈,對於域外邪神們而言,我們的世界更像是一處處處都充滿著他們渴望的食物的應許之地。」
「故而,域外邪神們對這方天地趨之若鶩。」
「那如此說來,豈不是這個世界一直岌岌可危?」褚青霄也皺起了眉頭。
紫玉卻言道:「與域外邪神的爭鬥確實數萬年來從未停止,但這方世界對於域外邪神們而言,是應許之地不假。」
「但同樣,域外邪神們對於我們而言,也是足夠誘人的山珍海味!」
「嗯?這玩意還能吃?」褚青霄想著昨日張泉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心底暗覺反胃。
「這方天地的生靈除開我們這種天生的神靈而言,大多數生靈想要獲取神性,需要經過漫長的修行,更不提將之凝聚為神髓,那更是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而域外邪神生來便擁有神髓,對於我們而言,那同樣是世間罕有的珍寶。」紫玉言道:「只不過域外邪神的神髓在域外邪惡力量的侵染下,會污濁不堪,但同樣也有吸收之法。」
說則,紫玉的語氣中又多出幾分遺憾。
「可惜我現在身軀虛弱,不能現身,不然我可以幫著公子捕獲那域外邪神,奪取他體內的神髓,哪怕他並沒有完全降臨,但能得到的神髓,對現在這階段的公子而言,依然大有助益。」
他說著說著,語氣之中又湧出幾分自責。
「都是紫玉無能,不能為公子分憂。」
「待紫玉神軀恢復,一定以永夜黑炎,再灼燒靈魄十日,以作懲戒。」
「……」褚青霄有些無語。
這傢伙好像真的不太聰明的樣子,而且動不動就要把自己燒上十天半個月,他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燭陰一族的優良傳統……
「你方才說那域外邪神並未有完全降臨,是什麼意思?」褚青霄轉移了話題,在這時再問道。
「我從公子身上沾染到的域外邪神的氣息中感受到,那個域外邪神是依靠寄生之法降生而來。」
「以這樣辦法降生而來的域外邪神,往往需要與宿主爭奪身軀的歸宿。」
「通常情況下,想要完全消除宿主靈魂的抵抗,除非一些極為強大的域外邪神,大多數都還是需要完成宿主被降生時的夙願。」
「亦或者有些極端邪惡的域外邪神,為了能夠儘快掌控宿主的身軀,會強迫宿主斬殺自己的血親以及摧毀自極為珍視的人與物,如此宿主的靈魂就會陷入巨大的絕望之上,域外邪神也可以趁虛而入,徹底掌控宿主的身軀,完成降臨。」
「在以往捕獵域外邪神的過程中,就會有一些人,故意誘導域外邪神完成降臨,然後再將之獵殺,這樣一來,從他體內取出的神髓會更加完整與強大。」
聽到此處的褚青霄點了點頭,不得不說紫玉對於這種辛密之事的了解,確實遠遠超出褚青霄的預期,依靠著他,褚青霄知曉了諸多以往從未想到過的事情。
褚青霄還想再問些什麼,但這次甦醒似乎消耗了紫玉本就不多的力量,她忽然告訴褚青霄,她恐怕又得再次沉睡。
雖然褚青霄還有諸多問題想要問清,但也知道不能急於一時故而點了點頭,未有再糾纏。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褚青霄都沉下心神,專注於修行之中。
知道了自己被神血偷走的靈力有一部分是用於滋養紫玉後,他對此事也就不再那般抗拒。
畢竟如果他真的能讓紫玉完全恢復過來,對於褚青霄而言無疑會是一張強大且出其不意的底牌。
沉心於修煉,時間便過得極快,當褚青霄在此睜開眼,屋外的天色已暗。
他深吸一口氣,將內息平復,也收斂那《納氣生潮訣》的法門,站起身子,走出了房門。
門外的院子前,卻見楚昭昭正將楚家送來的飯菜端到院中庭院下的石桌上,見著褚青霄,楚昭昭笑著朝著褚青霄揮了揮手說道:「你這傢伙鼻子還真靈啊,一到吃飯的時間,準時出現。」
對於楚昭昭的調侃,褚青霄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回應。
他看了看四周,未見薛三娘的身影不由得問道:「三娘姐姐又去百葉街了?」
「可不是,聽說幾個孩子都得了風寒,張家那些混蛋沒人照顧他們,只有那個叫張興宗還有些良心,開了些藥給孩子們,但他又要忙著跟幾個爭奪家產的旁系周旋,沒有時間照料,今日午晌之後特地來尋的三娘姐姐。」
「三娘姐姐你也是知道的,她心軟,聽聞這事,飯都沒吃完就跑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楚昭昭嘴裡感嘆道。
「這也要幫,那也要幫,這天下可憐人可是幫不完的。」宋清清在這時沒好氣的言道,說著一屁股就坐到了石桌旁,也不客氣,端起碗筷就夾起了飯菜,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哼!能幫一個是一個,總好過某些只知道說風涼話好!」楚昭昭也在這時走了過來,沒好氣的對著紫玉言道。
宋清清聳了聳肩膀,並不理會。
褚青霄倒是習慣了二人的八字不合,他走了上去,坐到了石桌旁,對於二人的爭吵視若罔聞,正欲提起筷子。
「小姐,那二位大人的飯菜,我就放這裡了,他們待會若是來了,你便跟他說一聲。」這時,那位送菜的家丁看向楚昭昭小聲言道。
楚昭昭聞言點了點頭,那家丁這才退出小院。
褚青霄卻有些古怪的側過頭,看向那家丁放在一側的食盒,問道:「他們人呢?」
他們指的自然是夏景如與顧遠懷二人。
楚昭昭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約莫半個小時前就出去了,我也不敢問他們到底去幹嘛了。」
「出去了?」褚青霄皺了眉頭。
這些日子夏景如與顧遠懷二人以那張泉隨時可能去而復返為由頭,繼續讓褚青霄三人待在院中,自己也寸步不離的在院中守著,一副嚴防死守,要在張泉下一次動手之前將之徹底擊潰的架勢。
這張泉尚且沒有蹤跡,他們這麼走了難道不怕對方趁著這個空檔對眾人動手嗎?
「走了正好,整天像看犯人一樣把我們看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殺人放火了呢!」宋清清撇了撇嘴如此言道。
褚青霄沒有宋清清這般樂觀的性子,只是悶悶的點了點頭,眉頭卻依然緊皺。
楚昭昭見褚青霄這副模樣,似乎猜到了他的擔憂,說道:「青霄,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你不記得那監天司的二位怎麼說來著,現在那張泉身上的魔物還未完全降臨,他的實力也就那樣,上次來了一次,險些被你與顧遠懷他們合力擊殺。」
「他又不是傻子,明知道打不過咱們,怎麼可能再回來送死?」
褚青霄點了點頭看向對方,正要認同這番話,可就在這時,他的心頭卻忽然一顫。
張泉知道他沒辦法在兩位監天司執金衛監視下殺了他們。
但對於域外邪神而言,降生的儀式是一定需要完成的。
無法完成殺死他們的契約,那他想要完成降生就只有另外一條路可以走。
「在以往捕獵域外邪神的過程中,就會有一些人,故意誘導域外邪神完成降臨,然後再將之獵殺,這樣一來,從他體內取出的神髓會更加完整與強大。」
方才,紫玉說過的話,在褚青霄的腦海中浮現。
在這一瞬間,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
他明白了為什麼夏景如與顧遠懷二人會在前幾日有意放走張泉。
他們想要讓張泉通過另一條路徑完成降生,然後再奪取完整的神髓。
而對於張泉體內的域外邪神而言,另一條路逕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