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不速之客

  張仁厚接到了消息後,火急火燎的便往家中趕。

  楚家竟然出了個天懸山靈劍的執劍人!

  這對於張家而言可是一件麻煩事。

  要知道張家之所以真麼多年以來,能在宛城壓著楚家一頭,靠的就是張家接連出了兩位天懸山的內門弟子,雖然那二人都因為門中事出了意外。

  但二人所在的白龍峰倒也記掛著這份師徒情誼,多有照拂。

  前些年,更是破例將張仁厚的兒子張泉招入了門中,直接收入內門,這些年丹藥供給幾乎沒有斷過。

  而他的兒子也算爭氣,三個月前在瑤光劍池中得到了靈劍垂青,成為了靈劍的執劍人。

  此事傳開之後,宛城的各大家族那是爭先恐後的向張家示好。

  本以為靠著這層關係,張仁厚可以徹底掌控宛城,讓家族再進一步。

  但楚家那個楚昭昭成為執劍人的消息,卻打破了這個計劃。

  此刻他兒子張泉正在家中,他得與他商議一番對側。

  「泉兒!」

  「泉兒!」

  「不好了!」來到張泉所在的小院前,張仁厚便大聲的呼喊道。

  拖著大腹便便的身體,加上一路走得太急,張仁厚走到院門口時已是滿頭大汗。

  才到院中,正要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訴自家兒子,卻見小院中自己的兒子正與幾位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坐在一起,相談甚歡。

  「泉兒,來客人了?」張仁厚一愣,也停下了腳步。

  打量著那幾人,年紀都約莫二十出頭,衣著樸素但做工卻精細,一看就不是便宜貨。

  模樣端正,儀容也被打理得乾淨整潔,並且每個人的身上都背著一把長劍,氣質不凡。

  張仁厚執掌張家這麼多年,一眼便看出這些年輕人的家世不凡,再看自己兒子與他們相處時的模樣,以及他們背後背著的長劍,便大抵猜到這些年輕人應當都是天懸山的弟子。

  「爹,這是我白龍峰上的同門師兄弟,幾個月前與我一道在劍池中得到了靈劍傳承。」張泉也趕忙向張仁厚介紹道。

  「他們今日與門中一位長輩一起前往滁州,恰好今日經過咱們宛城,我便邀請她來我們家中歇息。」

  張仁厚聞言心頭一驚。

  這眼前的七八人都是靈劍的執劍人?

  看樣子自己兒子在天懸山中人脈也還算不錯。

  想到這裡,他不敢怠慢,趕忙言道:「原來是泉兒的同門,我這忙昏了頭,都未有招待各位……」

  眾人聞言其中一位看上去年紀稍長的少年,率先言道:「張叔叔客氣了,是我們冒昧打擾,還請家主擔待。」

  張仁厚連連擺手,笑著說道:「不打擾不打擾,你們年輕人多走動,是好事啊!!」

  「日後啊,只要喜歡,隨時來,張叔叔別的本事沒有,但在這宛城,諸位青年才俊想要什麼張叔叔一定想辦法給諸位弄到。」

  「那我們就提前謝過張叔叔了。」那群年輕人也笑著應道。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倒是氣氛融洽得很。

  張泉卻在這時看向張仁厚問道:「對了,方才爹你說什麼?」

  張仁厚聞言眨了眨眼睛,猶豫了一會還是言道:「楚家那個楚昭昭,據說也得了靈劍傳承,此刻正在府中大設宴席。」

  張泉聞言面色也是一沉。

  他很明白楚家也出了個靈劍執劍人會在很大程度上威脅到張家在宛城的地位。

  但此時此刻,眾多同門尚且在場,他自然不能將這樣的不悅表現出來,讓同門們覺得自己心胸狹隘。

  念及此處,他在臉上擠出了笑容:「昭昭師妹這麼多年刻苦修行,如今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可喜可賀啊。」

  張仁厚也從自己兒子的表現中明白了他的心思,他自然附和道:「是啊,昭昭這孩子不容易啊。」

  「對了爹,楚家有這樣的喜事,我們還是要恭賀一番,我這就隨你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禮品。」張泉又言道,想著藉故脫身與父親商議應對之法。

  張仁厚當然忙不迭的應是。

  張泉則轉頭正要與眾人告退。

  可這時,那人群中一位少女卻忽然眉頭一皺言道:「楚昭昭?我記得今年新晉的靈劍執劍人中,沒有這個名字啊。」

  這話一出,張泉與張仁厚父子頓時臉色一變,神情古怪了起來。

  「會不會是姑娘你記錯了?」張仁厚還是謹慎的確認道。

  「今年三月瑤光劍池開放過一次,一共有三百六十二位內門弟子入內,總計二十四人獲得靈劍傳承,我那日正好負責記錄此事,如何都不可能記錯的。」那少女沉聲言道。

  得到這般肯定的答覆,張泉的心頭一喜,但表面上卻裝出一副遲疑之狀:「那師妹的意思是,那個楚昭昭是在撒謊?」

  「不好說,他們現在何處,勞煩張家主帶我走上一遭。」那少女言道。

  「如果那個楚昭昭當真是在撒謊的話,那這可是有辱宗門的大事,我們不能不管!!」

  少女說罷,又看向身旁的同伴:「我們先去那處看看,古師兄麻煩你跑一趟,去把師叔請來,如果確有此事,還得讓師叔來定奪如何處置。」

  被她稱作古師兄的年輕人聞言也點了點頭,轉身便快步走向院外。

  張厚仁看著眾人這副模樣,心頭狂喜不已,表面上卻裝作雲淡風輕。

  「那我就帶諸位去楚家看看……」

  「有勞張叔叔了。」眾人言道,旋即便隨著張厚仁一道快步出了張家府門。

  ……

  「所以我們就請來了宛城的各方,讓他們都好好見識見識……」

  「我楚家日後的中興之主的風采!!」

  楚昭昭看著眼前行風的楚嚴君,回想著方才與楚嚴君說過的話,她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她所謂的苦日子要到頭指的是褚青霄與趙念霜的那層關係,卻不想陰差陽錯落在楚嚴君的耳中卻成了她得到靈劍。

  於是美妙的誤會就這樣產生了。

  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將鏽劍之事告訴自家大爺爺的楚昭昭,此刻已經是騎虎難下。

  今日,這宛城的大小家族都來此道賀,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將事情和盤托出,楚昭昭與楚家皆會淪為笑柄。

  無論是不是出於自願,此刻的楚昭昭都必須演完這場戲。

  她意識到了這一點,臉上的神情苦澀,在這時幾乎是出於本能的回頭看向褚青霄。

  褚青霄同樣對此甚是錯愕,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他們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

  「昭昭姐姐!」才走入正屋,數道身影便圍了過來。

  五六人的樣子,年紀大都不大,最小的只有十歲出頭,最大的也就堪堪二十。

  幾位年幼的孩子圍著楚昭昭,神情甚是興奮。

  而自從知曉了這場宴會的目的便一直面色有些陰沉的楚昭昭見到幾人臉上少見的露出笑意。

  「都是二院的孩子。十多年前,因為一場意外,二院的青壯在四五年間,接連離世了,只留下這些孩子和一些婦人老人,這些年,在楚家確實受過一些委屈。」楚嚴君適時的在褚青霄耳畔介紹道。

  褚青霄點了點頭,楚嚴君雖然說得輕巧,但他大抵也可以想像沒有長輩照拂的孩童,在這般大家族中,會受到的待遇。

  他仔細的看了看,這些孩童身上都穿著漂亮的衣衫,但有些明顯不合身,並且都是嶄新,他心底暗暗估摸,大概是知道了楚昭昭得了靈劍的消息,這些孩子才得了族中垂青,匆忙間買來的衣衫。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說的便是眼前這幅場景。

  「我看這楚家也不見得怎麼樣,其他幾院的公子小姐吃穿用度該少的一樣沒少,到了二院,這些孩子明顯就無人重視。要不是他們誤會了楚昭昭得了瑤池靈劍,我估摸著咱們來這裡,那又是另一片光景。」宋清清在這時湊到了褚青霄的耳畔小聲的嘀咕道。

  褚青霄當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暗暗點頭,對於楚家的感官差了不少,同時心底也暗暗擔心起了楚昭昭的處境。

  「昭昭姐姐,上次你答應給我的買的玩偶呢??」這時一位十一二歲的少女,忽然拉著楚昭昭一腳,一臉期待的問道。

  楚昭昭每逢年關都會歸家,也會給二院的孩子買些衣衫玩偶之類的東西當做禮物,這些大概這些孩子一年到頭唯一能盼望的。

  楚昭昭聞言,面露苦笑言道:「這次回家有些匆忙,下次我一定記得,給你們補上。」

  聽聞這話,那些孩童都不免面露失望之色。

  「好啦,別纏著昭昭了,等吃晚飯,我帶你們卻街上。」而這時,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

  楚昭昭抬頭看去,只見一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微笑的看著她。

  年輕人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衫,模樣老成,他輕聲道:「昭昭。」

  「陸雲族兄。」楚昭昭看清了對方的模樣,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楚陸雲,早年二院收養的孩子,這些年昭昭都在天懸山修行,二院全靠他一人支撐,為人不錯,就是話少了些。」楚嚴君再次適時的言道。

  「去忙吧,大爺爺他們都等著你呢,得空了我們再敘舊。」楚陸雲這般言道。

  說著還將圍著楚昭昭的孩子們都拉了回來。

  楚昭昭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正要走入正屋,可這時又是一大群人涌了上來。

  其中有以往對楚昭昭並不喜歡,甚至有意刁難的過族中同齡人,也有不少來自宛城各個家族的年輕人。

  圍攏上來後,這群人要麼套著近乎,要麼熱情的介紹著自己,那場面混亂得宛如菜市場一般嘈雜。

  畢竟天懸山中修行觀劍養意訣的門徒雖多,可能入到內門的卻是百里挑一,而能在瑤光劍池中得到靈劍認可的,又是十里挑一,哪怕是一柄劍池中品相最低的靈劍垂青。

  那也會得到天懸山大量的資源傾斜,旁的不說,日後想成就一個六境武者絕非太難的事情。

  而對於宛城這樣的地方而言,六境武者幾乎是需要所有人仰望的存在,這還未算作為天懸山中流砥柱,帶來的各種人脈。

  若與楚昭昭交好無論是對於他們個人,還是背後的家族,都大有助益。

  楚昭昭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本就有些混亂的心神,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聲音中愈發的動盪,一時間臉色都有些發白。

  只是一旁的楚嚴君只當楚昭昭不擅長應付這場面,趕忙他趕忙攔在了那些傢伙的面前,與眾人打著哈哈,將眾人勸退,然後這才引著褚青霄等人去往正屋的中央。

  「這就是昭昭吧,確實儀表不凡。」

  「十八歲的年紀,就能得天懸山靈劍垂青,楚老亦是教導有方。」方才走到正屋的前方,便聽一位中年男人如此言道。

  而主座上,一位白髮老者此刻滿面紅光,聽聞此言,他連連擺手笑道:「朱兄謬讚,娃娃自己努力,十二年辛勤耕耘方才能有今日,老頭子可沒幫上什麼忙。」

  「那位便是大爺爺楚莊,說話那個男人叫朱浩存,是新到任縣令手下的縣丞,許縣令今日有事無法到場,便派他前來拜賀。」一旁的楚嚴君小聲的在褚青霄耳畔說道,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昭昭,還有你這些朋友,都一併落座吧!」楚莊也在這時起身一臉笑意的看向楚昭昭言道。

  楚昭昭面色遲疑,她很想將實情告知對方,可看著老人那滿面的笑容,懸在嘴邊的話卻是如何也無法宣之於口。

  只能點了點頭,隨著楚嚴君的牽引落座席間。

  他們落座之處,甚是講究。

  放在尋常時候,楚昭昭只是後輩,在這般的宴席中大抵只能坐在極為靠後的位置。而如今,楚昭昭位置卻被安排在左側首位,而褚青霄等人也沾了她的光,座次就在她之下,依次排出。

  而右側首座,自是那位代表縣丞的朱浩存,其下是一位模樣幹練的老者,據楚嚴君介紹,那位是三院的掌舵人,也是楚嚴君的親爺爺楚賢。

  再其下是一位身材壯碩的中年男子,是四院的掌舵人,楚天闕。

  楚昭昭這位今日宴席的主角落座,方才還有些喧譁的正屋中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昭昭的身上。

  這般目光,讓楚昭昭如芒在背,一時間只能低下頭。

  褚青霄也知道她心中的難受,在這時靠過去小聲道:「先熬過這場,日後尋機會再坦白真相,也是不遲。」

  這已經是褚青霄能想到的應付這場面唯一的辦法。

  楚昭昭也明白這個道理在這時點了點頭。

  主座上的楚莊滿面紅光,辛勞了大半輩子,如今終於等到了揚眉吐氣的一天,老人自然是萬分開懷。

  他在這時站起了身子,舉起酒杯,正要致辭,

  「楚老啊,這麼大的喜事,你怎麼也不知會我一聲?」

  可就在這時,一道豪爽的聲音忽然傳來。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帶著一群年輕人,正一臉笑意的走入府門之中。

  在看清了對方的模樣後,眾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這來者不是旁人,正是楚家在宛城的死對頭,張家家主張厚仁。

  而他身後跟著的那群年輕人中,有一位模樣俊俏的少年,正是宛城另一位天懸山的靈劍執劍人張泉。

  至於與他一同走入屋中的那些年輕人眾人倒是都不認得,不過從他們的舉止衣著來看,應當來歷不小。

  張仁厚倒是不覺周遭眾人的目光讓他有何不適,反倒甚是熱絡的走上前來言道。

  「咱們宛城從此之後,又添一位青年才俊,如此盛況,卻不請我來觀禮?莫不是看不起在下?」

  而他說著這些的時候,他身後的張泉也轉頭將目光投遞到了褚青霄等人所在的位置。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楚昭昭的身上。

  他的雙眸在那時眯起,狹長的眼縫中泛起一抹古怪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