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鬧過後,眾人也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將各自的行禮收好,也好好休息一番。
畢竟這幾日他們都在急著趕路,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野外住宿,著實比不上一張溫軟的床榻。
褚青霄倒是沒什麼睡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入了三境的緣故,現在的他精力幾位旺盛很少會感到疲憊。
他借著休息的時間索性盤膝沉神,開始運轉著名為《納氣生潮訣》的法門,吞納靈氣。
這《納氣生潮訣》是他靈府中那位名為紫玉的神靈沉睡前交給他的法門,據她自己說,這對於三境武者而言應當算得上是極為上乘的吐納靈氣的法門。
但算起來從進入三境到現在,也有二十多天時間。
褚青霄每天都勤練不輟,但吞納靈氣的速度卻極為緩慢,到如今靈府之中堆積的靈氣也只有約莫一尺高的樣子,遠沒有辦法如大多數三境修士那樣用靈氣護體,最多也只是運轉周身,增加一些與敵對拼時所能激發的力道。
他也弄不明白,到底是自己修行的方式有問題,還是紫玉這傢伙對於上乘的概念理解有所偏差。
但如今他也只有這麼一部法門在,也就只能將就著用著。
很快天色漸暗,差不多到了楚嚴君所說的晚宴的時間。
褚青霄收斂了功法,走出了房間。
一眼便見楚昭昭一個人蹲坐在院子的台階上,表情空洞,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情。
褚青霄想了想,還是走了上去坐在了楚昭昭的身旁。
「從進了家門開始,昭昭你就似乎不太高興。」褚青霄出聲問道。
楚昭昭也回過了神來,她苦笑一聲,抬頭看向院門外言道:「六歲那年我就被大爺爺送到了天懸城,修行功法。」
「雖然我爹娘走得早,但大爺爺對我極好,我那時其實很不明白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的大爺爺,突然就不要我了。」
「在最初的幾個月里,我每天都又哭又鬧,可大爺爺卻一改以往的慈祥,他很嚴厲的告訴我,想要回家就得好好修行。」
「當我意識到自己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生活之後,我也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修行那《觀劍養意訣》。」
「我覺得只要我足夠努力,早一天完成大爺爺給我布置的任務,我就能早一天回到家裡,再想以前那樣無憂無慮的活著。」
「但修行之後我卻漸漸發現,別說進入瑤光劍池,就是內門考核對於我來說都是件很苦難的事情。」
「我其實真的沒什麼天賦,也沒有那些大族子弟那般多的丹藥供應。」
「但我真的很想回來。」
「所以,沒有天賦我就花更多的時間,別人每天修行五個時辰,我就八個時辰、九個時辰!」
「沒有丹藥,我就自己學著配置一些藥湯,我知道家裡沒什麼錢,也不想讓大爺爺為難,有時候我甚至會守在藥鋪中,等著他們將不要的藥渣倒出來,我就去裡面尋我需要的藥材。」
「那段時間,我活得像個乞丐……」
「我其實挺委屈的……」
說到這裡,楚昭昭的忽然一頓,聲音也有些哽咽。
「剛開始那幾年,我每隔幾個月都會跑回家住上幾天。」
「我很想和人說說我在天懸城中的遭遇,受到過的委屈,以及夜裡一個人的時候,那如潮水般湧來的孤獨。」
「但沒人願意聽,他們甚至覺得我是在無病呻吟,覺得我每個月消耗族中那麼多的銀錢,就應該知足,就應該像個機器一樣,修行、修行、再修行……」
「以前的玩伴開始疏遠我,族裡的同齡人也時不時的會對我議論紛紛。他們說我每個月要從家裡拿走多少銀錢,以至於讓家中愈發的拮据,似乎家中的困境都是由我一手造成的一般。」
「似乎我在家裡哪怕多呆上一天,便會有人說我不思進取,似都是種罪孽一樣……」
「所以後來啊,我就不怎麼回來了,哪怕是年關,只要一過,我就匆匆離去……」
「可他們又會說我過慣天懸山養尊處優的日子,瞧不上宛城的這些土親戚……」
「可他們也不想想,如果可以,這世上又哪有人不喜歡自己的家啊。」
楚昭昭說到這裡,眼眶泛紅,那別在心底許久的委屈在這時也終於爆發,眼角有淚水浮現。
褚青霄看著她這幅模樣,有些心疼,下意識的便伸出手想要替她擦去淚痕。
可他的手方才觸摸到楚昭昭的眼角,楚昭昭便觸電一般退開,她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忙伸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濕潤,然後轉頭看向褚青霄。
「你瞧我,說的是些什麼,讓你看笑話了……」
女孩這樣說著,努力壓下了心頭的情緒,在臉上撐起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褚青霄卻搖了搖頭,然後目光堅定的言道:「我願意聽。」
「昭昭,我們是朋友,我們一起經歷過很多,日後這些事,我們也可以一起面對。」
「就像從武陵城走出來的我,同樣也是孤家寡人,是你陪著我走到現在,而現在,我也會陪著你……」
褚青霄的話讓楚昭昭心頭一跳,臉色有些泛紅。
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妥。
楚昭昭,你可不能瞎想,他是小師叔的人,不准動歪心思!
她在心底給自己暗示著,同時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足夠自然,用玩笑似的語氣言道:「那你見了小師叔後,可要幫我多說些好話,到時候,你吃這天下最大的一碗軟飯,我能跟著喝上一小口湯,那就是受益無窮了!」
褚青霄笑了笑,正要說些什麼。
「昭昭,還有褚兄弟,晚宴都準備妥當了,你們快些跟我走吧!」而這時,楚嚴君帶著一群楚家的族人也來到了院門口,朝著楚昭昭大聲的言道。
……
眾人隨著楚嚴君來到了楚家的正院。
雖說一開始,他們也知道這是為他們接風洗塵的宴會,也從楚嚴君的言辭中感受到了對方對自己的重視,可是當他們來到正屋前時眼前的場面還是嚇了眾人一跳。
正屋前張燈結彩,屋內的情況尚且未有看見,但屋外卻依然擺滿了酒席,坐滿了各色來客,與此同時,大門方向還不斷有身著錦衣的貴客到來,負責看門之人還會隨著每位貴客進門高呼對方的名諱,同時念出他們所送的禮品清單。
眾人側耳聽了聽,這些來客名頭大都是這宛城的大戶人家,所送的東西也都價值不菲,從上好的藥品以及各種綾羅綢緞,到各色的古董裝飾不一而足……
單是他們駐足這回光景,那門前下人念出的禮品名錄合在一起價值都有近百兩之巨。
「昭昭……你確定你們家在宛城真的是落魄士族……」褚青霄不免有些神色古怪。
宋清清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楚昭昭:「你還真是大小姐啊?一個接風宴都這麼有排場?」
僅僅這點小事,都能讓宛城各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前來登門道喜,這排場,說他楚家是宛城的土皇帝都不為過,哪有半點家道中落之相??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而楚昭昭也同樣神情古怪。
「族兄,這未免太隆重了吧?」楚昭昭有些錯愕的看向楚嚴君道。
楚嚴君卻滿臉笑意:「昭昭!」
「你這是什麼話!」
「咱們楚家在這宛城被他張家聯合其他士族欺負了不知多少年,今日終於到了揚眉吐氣之日,你覺得這隆重?我還嫌他小了呢!!」
楚昭昭聞言一愣,雖然她相信以小師叔的為人,賜下的賞賜定然不會簡單,但那畢竟是還未落到實處的事情,這麼早就擺開了場面,楚昭昭多少有些擔心,這要是被小師叔知曉,會引起她的不滿。
「我以為還是低調些好。」楚昭昭小聲說道。
「昭昭!!」楚嚴君卻道:「我知你為人低調,不喜出風頭。」
「但你細想這些年來我們族中受的那些氣,外人欺負也就算了,就連四院也處處吃裡扒外,獻媚張家。」
「說來說去,其根源不就是張家那位後輩得了瑤光劍池中靈劍青睞。」
「覺得他日後必成大器,故而宛城各族皆有心攀附,處處與我楚家作對?」
「如今你也有了瑤光靈劍,我們楚家比他張家也不差什麼,這樣的事就是得昭告天下,就是得讓那些一心攀龍附鳳之人知道,從今天起,我們楚家也不是好惹的了!!」
楚嚴君這番話說得是擲地有聲,臉上的神情也甚是激動。
可這話出口,楚昭昭卻臉色驟然一變:「我……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得到了瑤光靈劍?」
楚嚴君聞言卻滿臉笑意道:「你還跟我裝什麼?」
「你族兄我雖然天資愚鈍,沒有你這本事,但也不是傻子,你身上隱隱有劍意縈繞,這不是觀劍養意訣大成之相嗎?」
「還有,方才你都明示我了,說咱們受氣的日子快到頭了,這族兄我還能不知道?」
「你背上這把,就應該瑤光劍池中的靈劍吧?」
「我知道你想給大爺爺一個驚喜,但我怕他年紀大,一時被嚇住,所以就自作主張告訴他了,這宴席也是他下令準備的!」
「用他的話說,這畢竟事關整個家族威名,還是的有些排場不是。」
說到這裡,楚嚴君一頓,眸中光芒火熱,他伸手指向身後不斷湧來的客人,大聲道:「所以我們就請來了宛城的各方,讓他們都好好見識見識……」
「我楚家日後的中興之主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