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瀟在陸金南面前夸完夏冉後,陸金南就開始每日一問。

  「今天跟那姑娘吃飯了嗎？」

  「爺爺找個飛機送你們滑雪去吧，攀岩太危險了儘量別去。」

  「最近進展的如何了？沒有吵架吧？」

  對此，陸瀟統統用「溫柔大方、知書達理」敷衍了事,都不帶動動腦子現編的。

  好在年前他需要去國內的總公司實習，三天兩頭藉口開會、加班。因為陸金南特地囑咐過，張秘書並沒有在公司里表明他的太子爺身份,上頭拼了命地壓榨新人。一來二去,陸金南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他的表現上，也不再催問他夏冉的事了。

  每隔一個禮拜,陸瀟就要在老宅住上幾晚——陸金南要查閱他的工作匯報，每天幹了什麼、遇到什麼人、處理什麼狀況，都要一一上報。

  這在他看來是極為痛苦且無法逃避的事,但在叔叔伯伯看來卻嫉妒得連打量他的目光都變了。至此可以看出來，老爺子是打算手把手地培養他了。

  老宅地處偏遠,外面下著大雪，時不時響起噼里啪啦的鞭炮聲。

  保姆帶著小孩子在樓下打雪仗,年味十分濃厚。

  群聊也熱鬧得不行——

  蔣進：【姐妹們,大年三十齣來喝通宵不？】

  譚曉琪：【要要要！我在家都不敢喝酒,憋死了！】

  周敏豪：【我瀟哥呢，瀟哥上次說要請我喝的。】

  蔣進：【瀟哥必須請啊,人現在都飛黃騰達了,那個熱搜怎麼說來著,陸氏太子爺浮出水面……】

  大家都在嬉鬧聊天，而陸氏太子爺苦逼兮兮地對著一堆報表跟合同發愁。

  他委屈地給葉橙發消息：【媳婦兒，我明天又不能去找你了,老頭子說明兒要我一起去籌備年會。】

  過了好半天,那邊才敷衍地回了個：【那你好好工作。】

  陸瀟立馬扔下手裡的紙打字：【你在幹嘛呢？】

  又過了五分鐘,葉橙回覆：【陪你媽和夏冉逛街，媽好像挺喜歡夏冉的，還給她買了條圍巾。】

  陸瀟：【……】

  他低頭看了看合同，又看了看聊天記錄，心裡瞬間不平衡了。

  陸瀟：【你們離那女的遠點！給她買什麼圍巾，我媽怎麼不給你買東西？】

  葉橙莫名其妙：【她給我提了輛蘭博，讓我在南都的時候開一開。】

  陸瀟：【…………】

  這世道是怎麼了？！！

  葉橙察覺到他的煩躁，主動問道：【是又遇到不懂的了嗎，發來給我看看。】

  陸瀟本來不想麻煩他的，這段時間他拿遇到的問題騷擾了葉橙不知道多少次，但是一想到他在陪兩個女人逛街，還不如幫他解決問題，於是拍了個照片發過去。

  陸瀟：【紅圈裡的我不太懂，你幫忙看一下吧。】

  葉橙那頭顯示「正在輸入」，輸入了幾分鐘後，發了一大段解釋的話過來。

  陸瀟埋頭仔細看了，不禁感慨：【老婆你太牛了，居然連法……】

  他打字打到一半，看見陸金南敲了敲半開的書房門，走了進來。

  他迅速把打的字刪了，將手機倒扣在桌面，起身規規矩矩道：「爺爺。」

  陸金南看了眼他的手機，哼了一聲：「怎麼，還是這麼坐不住？」

  「不是，」陸瀟解釋道，「遇到一點不太懂的問題，正問葉橙呢。」

  「小葉？」陸金南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奇，「他不是學醫的嗎，怎麼會這些？」

  陸瀟說：「可能以前跟著他父親耳濡目染，我那些圈出來的都是問過他才明白的。」

  他說得「圈出來的」，是指陸金南考察他的那些方案。在他給出答覆之後，無一不得到了陸金南的認可，也就是說，那些方案大部分都是葉橙教他的。

  聽他這麼說，陸金南露出幾分讚許道：「小葉是個很聰慧的孩子，這一點我早就發現了。這樣吧，你也把他一起叫來總公司，讓他幫幫你，我給他開正式員工的兩倍工資。」

  不愧是給太子找伴讀，開口就不同凡響。

  陸瀟驚喜道：「真的嗎？」

  「不過你得問問他的意思，既然他選的醫學，沒準就是對這些不感興趣。」陸金南說。

  不感興趣也得來，誰讓他是我老婆，陸瀟幸災樂禍地想。正好趁著葉橙才剛大一，還沒法進醫院實習，他得趕緊把人弄過來。

  陸金南檢查了他的進度，然後轉身走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陸瀟就迫不及待地通知了葉橙這一「喜訊」。

  他可愛的老婆回他：【沒門兒，滾。】

  陸瀟面露兇相：【隨你哦，如果你選擇來公司，欠我的十四次就不用還了。要是選擇不來，那我們該做幾次做幾次。】

  這幾天他都沒怎麼見到葉橙，按照兩人的頻率，的確欠了十幾次了。

  葉橙動搖了：【==公司太無聊了。】

  陸瀟威脅中帶著引誘：【我陪你啊，你什麼都不用做，窩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打王者就行了。】

  葉橙：【你不是小職員嗎，哪來的辦公室？】

  陸瀟：【……現在暫時是沒有，以後會有的！】

  在他的坑蒙拐騙下，葉橙最終還是無奈地答應了。

  沒想到繞了一圈，還是回到了老本行，但是按這個起步來看的話，陸瀟應該會比前世上手快很多。

  陸瀟代替他出面，去找陸金南談工資。

  「爺爺，我認為兩倍太少了，」他振振有詞地說，「人家可是A大的，A大，我國雙一流A類，重點985、211大學。區區兩倍工資，換精英棟樑的一個珍貴寒假，您覺得合適嗎？」

  陸家向來崇拜知識分子，尤其在陸金南三個兒子都是靠買來的大學文憑唬人的情況下，他更尊重那些名校大學生了。

  他點頭贊成道：「確實不合適，你讓他自己開個價吧。這孩子能力和人品都是一流，日後如果他想轉行，陸氏也隨時歡迎他。」

  陸瀟伸出五根指頭：「他不好意思開價的，不如給五倍吧。」

  「行。」陸金南痛快道。

  就這樣，葉橙以普通員工的五倍工資，當上了寒假太子伴讀。

  而陸瀟這麼做的目的也顯露了出來，每周六、周日，是他住在老宅的日子，葉橙順理成章地和他一塊兒住了進來。

  這周六來接他們的不是司機，而是張秘書。

  今天是年會前的最後一次考察，過了年會，陸金南就會給他們放假了。

  陸瀟繫上安全帶，問道：「張叔，怎麼是你來接我們？」

  張秘書咳嗽了兩聲，看了看後視鏡裡面的葉橙。

  葉橙跟他四目相對，反應過來道：「我需要先下車迴避嗎？」

  張秘書面露尷尬。

  「不用，張叔，我向來不瞞著他的。」陸瀟皺了皺眉，說道。

  張秘書說：「好吧，少爺，我過來來是想提醒您一句，老爺今天很不高興。」

  葉橙沒由來的呼吸一窒，陸瀟拍了拍他的手背，問：「因為什麼事？」

  張秘書的臉色更難堪了，支吾道：「老爺讓我去查了……夏小姐，他知道您這段時間是在應付他，早上發了很大的脾氣。」

  后座的兩人對視了一眼，立刻心照不宣。

  媽的，這個豬隊友只會惹事，陸瀟在心裡暗罵。

  張秘書又說：「少爺，您一會兒別跟老爺犟，前幾天醫生過來檢查，說他心臟不大好。」

  「什麼？」陸瀟立刻坐直了身體，「爺爺怎麼了？」

  張秘書說：「……心、心律不齊。」

  葉橙移開視線，看向窗外，逐漸理清楚了。

  如果他猜的沒錯的話，這些話八成是陸金南讓張秘書說的，是用來震懾陸瀟的。

  扯淡的心律不齊，陸金南年輕的時候是當兵的，後來也一直保持著晨跑運動的習慣，身體不知道比同齡人好多少。而且張秘書向來話不多、悶頭做事，並不像是會主動和陸瀟說這些的人。

  看來，老爺子的小心思，這麼多年都沒變。

  葉橙眯起雙眼，想起了他以前一模一樣的套路——安排相親，說自己有心臟病……倒回幾年前，竟然連流程都沒變過。

  說起來也很離譜，後來陸瀟是怎麼發現他沒有心臟病的呢，因為陸金南閒不住報了個馬拉松，跑到一半被人拍照傳到網上。標題是「六、七十歲老人鏖戰馬拉松！」

  ……

  陸瀟有點擔心了，催促張秘書開快點。

  葉橙沒說什麼，只是暗暗地用手機搜了一下，最近南都有沒有馬拉松比賽，尋思著怎麼讓老爺子看見報名通知。

  他們到達老宅後，在門口碰見了陸月林，笑著上下打量他們。

  果不其然，聞風而動看熱鬧來了。

  陸瀟連「大伯」都沒喊，直奔樓上茶室。葉橙對他點了點頭，也跟了上去。

  陸瀟敲門走進去，留下葉橙和張秘書面對面站在門外。

  葉橙：「……」

  張秘書：「……」

  裡面傳來一聲響動，葉橙忙透過門縫看過去。張秘書緊張地小聲問：「老爺不會動手吧？」

  葉橙疑惑地看向他：「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陸金南將一沓子照片扔在了陸瀟身上，暴怒道：「你說的約會，就是這樣約的？！」

  陸瀟順著腳尖看過去，照片上夏冉在酒吧門口，摟著一個長發美女……接吻，她的衣襟半敞開，手還在摸美女的屁股。總而言之，跟「溫柔大方、知書達理」沾不上一星半點。

  看時間，剛好是前幾天他和陸金南說出去約會的那天。

  為什麼會這樣？！

  她不是被甩了還割腕來著嗎？操了。

  陸瀟滿臉無語，張了張嘴。

  「別說你不知道！就你這聰明勁兒，能讓她瞞你這麼久？除非你們早就串通好了！」陸金南氣道。

  陸瀟啞巴了。

  陸金南痛心疾首地看著他：「你不願意相親，可以跟爺爺說，我強迫你了嗎？我告訴過你什麼，不要弄這些小把戲騙人！我……」

  他捂住胸口，吸了一口氣。

  陸瀟慌了，連忙扶住他：「爺爺，你沒事吧？我打電話叫醫生過來。」

  陸金南擺了擺手，慢慢平復下來。

  「你竟然和外人聯合起來……」

  茶室內傳來陣陣說話聲。

  葉橙看了眼張秘書，說：「你都不擔心嗎？陸老剛才差點昏過去了。」

  張秘書吃瓜吃得正開心，一時間忘了表演，慌亂道：「我……我準備衝進去來著，不過看老爺沒事，就沒推門。」

  葉橙冷笑了一聲。

  裡面窸窸窣窣地又說了一會兒，片刻後，陸瀟灰頭土臉地出來了。

  他看了看葉橙，說：「你先去吃飯吧，我領了罰，要在祠堂跪一夜。」

  祠堂！又是祠堂！

  提起這個地方，葉橙就毛骨悚然。

  他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同情地點了下頭，目送陸瀟離開。

  陸金南說：「小葉在外頭嗎？你進來。」

  葉橙瞬間想跟著陸瀟去跪祠堂，但老爺子都叫他了，他便硬著頭皮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