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天地間的一切,瞬間都靜止了。

  祁源大腦一片空白,垂下的視線里只余那雙燃燒著火苗的濕漉漉的眼瞳,嘴唇上的觸感是冰火兩重天。

  那片薄薄的雪花融化成一滴雪水,微微濕潤在貼合的唇縫間。幾秒後,那雙柔軟又滾燙的唇離開了他的。

  他的眼底本是濃稠到化不開的夜色,此刻卻生生捲起了疾風暴雨,像是即將失控的野獸。

  虞澤潛意識裡察覺到了危險,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想要逃離到一個安全的距離。

  下一秒,寬厚有力的大掌閃電般握住了他的手腕,將他整個人帶到了自己身前,然後用雙臂牢牢地將人鎖在自己胸前。

  「你想去哪兒,小心肝?」祁源的嗓音暗啞不堪,像是他眼裡的一團火給燎著了,「親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還想跑去哪兒?」

  手心抵著的是堅硬如鐵的胸膛,隔著厚厚的一層大衣,如擂鼓的心跳聲砰砰砰砰,一下急過一下,連帶著他的心跳聲也變得急促起來。

  見懷裡的人沒有再掙扎的意思,祁源騰出了一隻手,輕柔地撫上了紅彤彤的小臉蛋,拇指蹭了蹭唇角的水漬,而後順著下頜線往下滑,覆上了纖細柔軟的後頸。

  他的嗓音又低又沉,語氣親昵而曖昧,「小心肝,為什麼親我?」

  虞澤的體溫本就很高,但依舊像是被他的掌心給燙到了似的,一股酥酥麻麻的電流順著脖頸流過脊柱骨,流往四肢百骸,讓他的腿軟到幾乎站不住。

  祁源將他攬得更緊了些,讓他掛在自己身上,繼續逼問道:「為什麼親我?嗯?」

  「因為……」濃密卷翹的眼睫沾了一小片白白的雪,如同驚慌失措撲簌簌的蝶翼。虞澤不敢抬頭對上那道像是要吃了他的目光,結結巴巴道:「因為我……我……」

  「我喜歡你」幾個字分明已經到了嗓子眼,卻又像是被什麼給生生堵住了,無論如何也無法說出口。

  祁源敞開寬鬆的大衣,徹底將人裹進了自己懷裡,妥妥貼貼地安放在心上的位置。

  遲遲得不到想要聽的那幾個字,他發出了一聲沉沉的嘆息,低下頭,含住了眼前微微顫抖的唇。

  虞澤的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抖倒是不抖了,徹底僵硬在他懷裡。

  「小魚兒……小心肝……」祁源有一下沒一下地啄吻他的唇,一邊喃喃道:「喜歡你……喜歡得要死了……你是我的了,你是我的了……」

  直到有力的舌尖撬開了唇縫,試圖往更深處糾纏時,虞澤終於受不住了,捶了一下他的胸膛,腦袋不耐地往後躲。

  但他又怎麼會允許他躲,大掌控上了圓鼓鼓的後腦勺,祁源的氣息瞬間變得狂暴起來。

  「嗚……祁源……」虞澤掙扎著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帶著哭腔的嗚咽聲,「我難受……」

  強硬地壓下身體內瘋狂地翻湧叫囂著的欲-念,祁源鬆開了膠著的唇,對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的小臉,理智終於回籠。

  他抬手拂開虞澤額前濕漉漉的碎發,撫上光潔飽滿的額頭,溫度高得有些嚇人,「小魚兒,你發燒了?」

  「嗯……」虞澤暈暈乎乎地看著他,「早上起來就發燒了。」

  祁源頓時急了,「你是小笨蛋嗎?怎麼不早說?」

  懷裡的人就只穿了薄薄的一件毛衣,就這麼跟他站在這兒吹了半天的風,天上還下著雪。

  「我不是……你才是笨蛋!」虞澤突然覺得委屈,這人之前追他的時候還小心肝、小寶貝的叫,現在追到了,就成了小笨蛋了。

  紅紅的眼尾下垂,剛被他濕潤過的嘴唇微微下撇,看起來實在是可憐又可愛。

  祁源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極力克制著自己想要做禽獸的衝動,乾脆腰一彎,直接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啊——祁源!你幹嘛呀!」虞澤被他嚇得驚叫一聲。

  「好了好了,小魚兒乖……」祁源穩穩地抱著他往裡走,一邊低聲哄著:「我說錯了,你不是小笨蛋,你是全宇宙最聰明的小魚兒,是我的心肝寶貝,是我的命。」

  虞澤窩在他懷裡,忍不住耳根子一熱,手上卻摟緊了寬厚的背。

  他將耳朵貼在祁源的胸膛上,聽他健壯有力的心跳聲,荒蕪沉寂了十幾年的世界,終於有了令人感到心安的聲響。

  祁源一路抱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徑直踏進了周家的大門。

  他環顧了一圈,動作輕柔地將虞澤放到客廳的沙發上,低聲調笑道:「確定戀愛關係的第一天就登堂入室,男朋友我是不是太厲害了點?」

  虞澤有氣無力地瞪了他一眼,「閉嘴。」這人的臉皮日益增厚,現在簡直是不加掩飾了。

  「呵呵呵……」祁源愉悅地悶笑出聲,看著他潮紅的小臉,語氣又轉為擔憂,「晚上的藥吃了嗎?不行,我還是帶你去醫院。」

  「我不想去。」虞澤放鬆了身體靠在沙發上,嗓音是難得的軟綿綿,「晚上的藥還沒吃……但是我都快好了,不信你再摸一摸。」

  一邊說一邊帶著他的手往自己的額頭上放。

  祁源被溫熱柔軟的小手握著,又觸碰上熱燙的皮膚,心裡貓抓似的痒痒,反反覆覆在心裡勸著自己,小魚兒病了,千萬不要當禽獸,千萬不要當禽獸……

  勸了好幾遍,這才俯身,克制地在他額前落下輕柔的一吻,低聲哄道:「不去醫院也行,去我外公家好嗎?讓小醫生給你看看。」

  虞澤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望著他,軟軟道:「別了,今天是除夕呢,讓人家好好過年吧。」

  「小醫生過年也是跟外公他們一起的,他從小就在外公家長大的。」祁源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繼續哄道:「乖了,生病了就要治,不然會很難受的。」

  「我難受,不想動了……」虞澤微擰著眉心抱怨了一句,祁源的心頓時就跟針扎了似的疼了起來,立刻改口:「好好好,不去不去,哪兒也不去。」

  他直起身子,四下掃了一圈,「小魚兒,藥放在哪裡了?」

  虞澤給他指了位置,微微闔著眼睛靠在沙發上,半晌後突然開口問道:「忘了問你,你怎麼出來的?」

  祁源倒熱水的動作頓了頓,片刻後語氣輕鬆道:「還能怎麼出來,跑出來的唄。」

  「除夕夜就這麼跑出來,沒關係嗎?」

  「放心吧,小心肝。」祁源用勺子將感冒沖劑攪拌均勻,轉身走回沙發前,「畢竟我外公他老人家還在呢,老東西就算真想對我做什麼,也得顧忌著點。說白了,我又不是沒靠山。」

  虞澤一時沒接話,只伸手接過了杯子。

  「小心燙。」祁源坐到他身旁,凝視著他的側臉,「再說了,除夕夜他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我在的話,說不定還會令人生厭。」

  聽到這話,虞澤不由恍惚了一下。所以,他們兩人都是多餘的存在嗎?

  祁源忍不住抬起手指,撥了撥小傢伙鬢角汗濕的碎發,嗓音低低沉沉的,「我今晚哪兒也不去,就陪著你。」

  他在這一天終於意識到了,自己並不是一個多餘的人。至少此時此刻,身邊的人是需要他的,需要他的陪伴,需要他的喜歡。

  虞澤扭過頭回望他,在他溫柔的注視中,只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好。」

  祁源又笑了,「乖,喝藥吧,喝完了有糖吃。」

  他盯著小傢伙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裡的藥,被藥的味道沖得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又心疼又覺得可愛,甚至想伸手去使勁揉一揉。

  虞澤放下杯子,朝他伸出了掌心,「糖。」

  祁源忍住笑,裝模作樣地在大衣口袋裡摸了兩下,一臉驚訝:「咦?今天怎麼忘了帶糖了?」

  小傢伙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生氣地瞪圓了水潤潤的眼睛,「你騙我?」

  也許是生病的人容易變得情緒化,又或許是終於對自己卸下了心防,小傢伙在自己面前變得生動鮮活起來,漂亮到令人完全招架不住。

  祁源的眸色變得極為濃重,連帶著嗓音低啞下來,「口袋裡沒有糖,我的嘴巴里有,你要不要嘗嘗?」

  「祁源你——」虞澤瞬間明白自己是被調戲了,又羞又惱,氣得拽過了抱枕用力地往他身上砸,「你還要不要臉了?」

  「臉是什麼?能吃嗎?」祁源接過抱枕,笑得既沉又曖昧,「有了媳婦兒,誰還要什麼臉?」

  虞澤:「……給我滾!」

  「不滾,滾了誰來陪你啊小心肝?」怕把小傢伙真的逗弄得狠了,祁源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了水果硬糖,三兩下剝開,送到他唇邊,「張嘴,寶貝兒。」

  虞澤氣鼓鼓地張開了牙齒,咬住了水果硬糖含進嘴裡,還是氣不過,順勢咬了一口貼在唇邊的手指。

  「嘶……」祁源吸了一口氣,倒不是疼的,小奶貓似的牙齒沒什麼力道,反而是酥麻,一直癢到心裡。

  「……別招我。」他收回了手指,語氣略含警告。

  「嗯?」虞澤茫然地看著他,「招你什麼?」

  祁源無奈地笑了笑,「小笨蛋,小白痴,叫你別招我,就是別招我。」

  虞澤:「……」

  兩人沉默地互相看了一會兒,祁源突然想起來,「小魚兒,你晚上是不是還沒吃東西?」

  「我不餓,你吃過了嗎?」

  祁源站了起來,自顧自地往廚房走,「讓我看看有什麼能吃的,給小魚兒露一手。」

  說是要露一手,但祁源根本不會做飯,唯一點亮的技能就是煮麵,還是方便麵。

  他先是百度了麵條的煮法,然後手忙腳亂地在廚房一陣忙活,最後端出了一碗飄著青菜葉子的麵條,上面還臥著半隻碎了的雞蛋。

  「咳咳……那什麼。」祁源的厚臉皮難得一紅,「今天發揮有點失誤,你先將就著吃兩口……乖,生病了不能不吃東西。」

  虞澤燒了一整天,其實一點胃口都沒有,但又不想讓他白忙活,還是拿起了筷子。

  吃了一口,他抬了抬眼睛,剛想開口卻瞥見祁源的右手紅了一大塊,立刻放下筷子,「你的手怎麼了?」

  「沒什麼。」祁源條件反射地把手藏到了身後,「你先吃。」

  虞澤的語氣冷了下來,「手伸出來。」

  「真的沒什麼,就是不小心被水蒸汽熏了一下。」祁源伸出手讓他看,「天氣這麼冷,馬上就好了。」

  虞澤二話不說站了起來,幾步上前去握住對方的右手手腕,捧起來仔細查看。

  「還說我是笨蛋,你才是真正的笨蛋。」他的聲音里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他今晚真的太情緒化了。

  「小魚兒,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沒用,連一碗麵都煮不好。」祁源低垂著眼睛看他,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毛絨絨的腦袋,嗓音溫柔又堅定,「我想成為能讓你依靠的人,我還想,將來能給你一個家。」

  「一個只屬於我們倆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