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天佑磨牙。
他都沒這麼相信自己。
女鬼陳姑娘啐了一口：「算你運氣好。」
「不不不。」
寧雨欣晃著手指說：「這是陳姑娘你運氣好，我這身體吧，本來就有點晦氣，要是再讓你上身，不出三秒必定會被雷劈。那時候你可就直接灰飛煙滅了。」
陳姑娘冷笑。
根本不信。
「別廢話了，他也醒了，你還要讓我等到什麼時候？」
寧雨欣嘆了口氣：「這麼著急呢，我還以為你在那破地方對鏡自照了幾十年，好容易出來了，還有很多話想跟人說呢。」
陳姑娘捋了一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接回去的一頭秀髮。
她那頭髮的確是相當漂亮。
溜光水滑，烏黑得沒有一絲雜質。
像一塊上好的黑曜石，在燈火下散發著柔和清涼的光。
史天佑立刻就回想起來自己在鬼屋裡把頭髮從這位陳姑娘頭上薅下來的時候，那觸感著實讓人印象深刻。
陳姑娘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狠狠瞪了他一眼。
「有什麼好說的，三十六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世上基本都沒有認識的人了。再說了，我有話憑什麼要和你說，你是我娘嗎？」
這女人果然嘴上不饒人。
寧雨欣卻不見生氣，她淡淡地說：「若將遺憾帶進來生，豈不是連著下輩子都要不幸。陳姑娘，和你一起被我從鬼屋裡帶出來的那些鬼魂都已經有了自己的歸宿，你知道我把你留到最後一個的理由。」
陳姑娘冷嗤一聲。
「有遺憾又怎麼樣，再說了，不幸就不幸。難道老娘下輩子還能比這輩子更慘？活著就不錯了，管那麼多。你這小丫頭年紀不大，廢話倒多。」
寧雨欣：「……」
雖然知道這位的人生和鬼生加起來的年紀都能勉強做她奶奶了。
但看見這麼一張青春年少的臉掐著還有些稚嫩的嗓音老氣橫秋地喊她「小丫頭」，就是覺得渾身不對勁。
感覺被人占便宜了。
這時候一邊的史天佑忽然開口問：「三十六年的話，你爸媽應該還在世吧，你小時候的玩伴現在也正當壯年，怎麼會沒有認識的人。」
寧雨欣和陳姑娘被他這無知無畏的一句齊齊問懵了。
頂流小子看著挺精明。
沒想到跟陸家傑是一掛的。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陳姑娘低低笑了一聲，居然沒有冷嘲熱諷：「你說的也對，爹娘兄長在世，他們早已搬離安寧村，如今家庭和睦、子孫滿堂。感覺倒是個好去處，不如我就不去轉世投胎了，還要受個幾年的刑期，不若回家去自在。」
史天佑後背上竄起一陣寒意。
陳姑娘方才一臉血漬呼啦的時候都沒有給他這種感覺。
現在她分明帶著微笑，語氣也輕柔，整個人卻莫明往外滲出了鬼氣。
史天佑忽然反應過來。
是了。
若她的家人真的在乎她的死活，怎麼會同意拿她去祭惡鬼。
「砰！」
寧雨欣一巴掌拍在桌上。
「我說可以了陳姑娘，之前說讓你去報仇，只要不傷人性命，你嚇他們一嚇，我一點意見都沒有，你說不用。現在又難受起來了？怎麼這麼難伺候呢，難道你死的時候正好是叛逆期？」
陳姑娘：「你才叛逆期！」
「還說不是，小屁孩才整天『你才你才』的，詞彙量有點匱乏啊。」
「信不信我撕了你！」
「哦，你來試試啊。」
陳姑娘：「……」
打不過。
她氣得磨牙。
於是毅然決然地挑了軟柿子，瞪向了始作俑者史天佑。
但這麼一鬧。
她身上的鬼氣卻弱了許多。
寧雨欣拍了板：「這樣吧陳姑娘，你現在這個狀態，我都怕你進了地府原地翻臉瘋狂跟鬼差說我的壞話，你這樣的，幫了功德攢不了多少，事情還麻煩。」
陳姑娘眼珠子幾乎要翻到天上去：「你在找茬嗎？」
「沒有，我在談合作呢，史天佑，這是我徒弟。」
「我不聾。」
「我要你跟著他一段時間，唔，我想想，就三個月吧。作為回報，你那事兒，我替你解決了。」
「什麼？」
「師父？」
寧雨欣面前，一人一鬼齊齊拍了桌子。
她移開杯子，免得這倆沒個輕重，給她拍碎了。
史天佑第一個不干：「師父，不行，她是女的，我是男人，不方便。」
「吱嘎——」
陳姑娘長長的指甲在桌上留下了刻痕。
寧雨欣一挑眉：「弄壞了賠錢，你沒錢，我就截你的冥幣。反正你下去還要受刑，還要吃穿用度，一時半會兒投不了胎。」
陳姑娘冷笑：「本來就沒人供我香火。」
「我給你供，這買賣你不虧。」
陳姑娘沉默了。
似乎真的在思考這件事對自己有多少好處。
史天佑終於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起寧雨欣來到了院子裡：師父，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寧雨欣語氣輕柔地說：「安了安了，你先別急。你不是說想跟我學嗎？」
「是，但那跟這有什麼關係？」
「這裡不是鬼屋，你不奇怪自己為什麼能看見陳姑娘嗎？」
史天佑愣了一下。
寧雨欣語重心長地說：「你開了靈感，但是沒有陰陽眼，看不見那些暗處的窺伺的鬼魂，而他們卻能看見你。在你有能力保護自己之前，身邊若是沒人跟著是很容易倒大霉的。另外，這對你來說也是個機會。」
「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小鬼使絆子。你入了門，身上帶了陰氣，對一些小鬼來說就是上好的『食物』，他們天天往你跟前湊，雖然容易帶來麻煩，但也能磨練你的靈感，對你這種畫符的人來說，靈感很重要。」
頓了頓，她順著頂流小子抓住自己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腕：「等過段時間，你的身體適應了這新的變化，這難得的機會就錯過了。」
史天佑被她拍得心肝顫了一下，連忙把手縮了回來。
「就算是這樣，為什麼要那個陳姑娘跟著我？」
寧雨欣不在意地搓了搓手指，好奇地問：「怎麼，難道你很喜歡倒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