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呢?」
寧雨欣一看頂流小子的臉色就知道他想歪了。
她動手在紙上畫了一個規整的圓。
筆尖落在圓上的某一個點,她說:「凡人一生都有命數,往前往後都有跡可循。像我們這樣的人算卦之所以能算得准,是因為我能看見這些痕跡,從中窺見一個人的一生。」
筆尖在那個圓上走過大半。
「人死了,魂魄歸於天地,要麼入地府投胎,要麼因為執念留在人世。變鬼變冤魂,都不會脫離『命』這個字,依舊在這個圓上。所以為什麼我能算人,也能收鬼,你懂嗎?」
史天佑擰了擰眉頭。
「師父的意思是,變成鬼不是什麼突發事件,也並未超脫一個人的『一生』二字。」
「聰明。」
寧雨欣又說:「玄學呢,海納百川,做什麼的都有。看風水、算命、鎮宅……隨便找個城市天街或者景區,都能遇到好多自稱大師的人。你覺得他們是真有本事還是虛有其表?」
「虛有其表。」
「為什麼?」
史天佑眼神不自然地晃了晃,最後還是開了口。
「我每到一個城市,除了工作,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去找那些大師算命或者買東西,至今為止,沒一個準的。」
寧雨欣笑出了聲。
「師父!」
「好好好,不笑你了。」
她正色起來:「所以啊,你就知道,入這一門不是件簡單的事。玄門其實也是這樣一個圓。」
原子筆在圓外畫了一條線,通到了圓內。
「如果沒有契機,又沒有人作引,普通人一輩子都會被隔絕在圈外,不會有機會接觸到圈內的東西。」
「契機?」
「你聽過鬼故事吧。」
寧雨欣解釋道:「就是那些和冤魂惡鬼有極深因果線的生人,因為種種原因和那些東西起了共鳴,於是見鬼、繼而引發出一系列的意外。如果那人能活下來,也算入了玄門。不過這種契機最好還是不要有,一般這種人,要麼是罪大惡極,要麼就是倒霉至極,不詳啊不詳。」
史天佑好奇地問:「那我要怎麼入門呢?」
「來,手給我。」
「做,做什麼?」
寧雨欣失笑:「幹什麼,怕我吃了你啊?」
頂流小子耳朵悄悄一紅,連忙把手遞了過去。
寧雨欣牽起他的手,緩緩貼在了自己眉心,低低呢喃了一句什麼。
史天佑立刻覺得耳目一清。
周圍的空氣和窗外的山水分明還是個模樣,他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變了。
那種說不出的感覺讓人無端從心裡生出恐懼。
寧雨欣扣住他的手腕,低聲道:「別怕。」
她的語氣自然得好像是隨口一說。
卻像是一封鎮石壓在了史天佑動盪的心神上,讓他一下沉下心來。
史天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寧雨欣還坐在他對面,在手機里如火如荼地玩著連連看,也不耽誤她飛快抬頭看了他一眼,眉眼一眯:「醒啦,你看看你旁邊。」
史天佑暈暈乎乎地轉過頭去——對上了一張寫滿戾氣怨毒的慘白臉。
他被寧雨欣一個微笑整得有些迷糊的腦袋瞬間清醒了。
那張臉不斷往下滴著血,舌頭吐出來了得有兩寸長,陰險惡毒地盯著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撲過來咬他一口。
史天佑下意識摸出自己護身符,先往寧雨欣身上拍了一張,剩下一張直接貼在了自己腦門上。
符籙隨心動。
他立刻就感覺一道去青煙從符籙里滲出來。
原本離得極近的鬼臉像是被這青煙給扎了一下似的,猛地拉開了幾步——然後相當優雅地拍了拍身上晃悠的紅嫁衣,開始口吐人言:「果然沒禮貌。」
她這麼一退,史天佑終於看清了她的全臉。
莫明覺得十分眼熟。
一聽她說話。
史天佑腦子裡電光火石地炸開了一串。
他想起來了!
「你,你是那個禿……」
話沒說完。
女鬼眼神如刀地瞪過來,一縷青煙飄到她面前,被她面無表情一把撕開,送進嘴巴里當的點心嚼了:「你說什麼?」
史天佑:「……」
「別欺負我徒弟。」
寧雨欣這句話說完,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
她撕了被貼在腦門上的符籙,給頂流小子解釋了起來:「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鬼屋裡那些納陰結都被我帶走了,裡面裝的都是那些祭品們的鬼魂。」
史天佑一口氣終於緩過來。
他悄然挪了挪凳子,坐得靠近了寧雨欣一點。
這點動作當然沒逃過那女鬼的眼睛。
她沖史天佑一吐舌頭,七竅流血流得更凶。
活脫脫要給人看出心理陰影來。
寧雨欣指尖一彈。
古錢在桌上打了個轉,一點火星子迸出來。
一看見這東西,那女鬼立刻老實了:「嘖,小白臉運氣恁好。」
她把舌頭縮了回去,七竅也不流血了,血痕都化作煙霧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做鬼臉,也不犯病似的往外流血。
史天佑終於看清楚了這女鬼的臉。
其實頗為清秀,而且看起來格外年輕,才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
他想起來師父說的:納陰結里,都是那些祭品們的鬼魂。
「師父,她們……不能好好地去轉世投胎嗎?」
寧雨欣沖那女鬼一擠眼睛,笑著說:「我說什麼來著,來來來,陳姑娘,可別忘記你答應的事兒啊,去陰間了記得替我說幾句好話,給我攢攢功德,要是不行……」
「行行行知道了,老娘我色誘都給你賺來功德,行了吧!」
陳姑娘惡聲惡氣。
明明是不大的小姑娘,說起話來像是已經經歷了幾十年的風霜。
史天佑滿臉空白。
寧雨欣嘿嘿一笑,解釋道:「我跟陳姑娘打賭來著,她說你認出她肯定會嚇得屁滾尿流,而且絕對不會在我面前給你說好話。我贏了她下去陰間給我攢功德去。」
他木然地問:「那要是她贏了呢?」
「她贏了我就把這身體讓給她。」
「什麼?」
寧雨欣用曲起來的指尖蹭了蹭下巴,不甚在意安撫他說:「你放心,我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