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節目組留在鬼屋中的攝像頭畫面。
寧雨欣大致推算了一下，鬼屋裡各路魑魅魍魎開始作妖，應該是因為周采芙掉了納陰結，惡鬼——李如葦感受不到祭品氣息了。
而這所謂最後一個祭品對李如葦極為重要。
他忍過了四十年，這一時片刻卻焦躁了起來。
乃至於離開了他的假神像，想要主動去找人。
結果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背，寧雨欣剛剛逼退了一隻逮著陸家傑嚇的「大紅眼睛」，也驚動了李如葦。
李大前輩被凡人畢恭畢敬供養四十年，自信心漲得比修為快。
於是想在吃飯前把寧雨欣這杯開胃飲料順手抹了——沒想到寧雨欣是沒放糖的酸梅湯，給他牙都酸掉了一顆，被迫只能退回去，附到被嚇暈過去的王其軍身上等待時機。
鬼屋就是那個時候開始亂的。
所有的通訊和攝像頭在那個時候也失靈了大部分。
不過正如顧寒能靠縮短距離重新撿起來搖搖欲墜的信號聯繫她，鬼屋裡的那些攝像頭偶爾也能「靈光乍現」地傳回去一兩個畫面。
攝像頭照不出鬼影，但能忠實地反應陣陣陰風的通道、忽然滲出冰涼血水的嫁房以及那偶爾會「無風自動」的鈴鐺穗子……
再搭配上裡面時不時傳來的尖叫聲，活脫脫一個恐怖片現場。
探靈導演祖上缺了八輩子德，眼見最後一期節目要黃。
一邊組織人手進去找人，一邊火速在節目視頻頁開了個全新欄目：拍攝實況。
然後反手將那些視頻經過簡單的清晰化處理後就甩了上去。
安寧村和探靈節目原本就被掛在高位熱搜上，這視頻一出更是不得了，短短半小時播放量直接破了百萬，評論更是流水一樣刷了出來。
全是求後續的。
寧雨欣一抬眼，看見周圍一圈嘉賓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任誰在裡面九死一生的經歷被人反手賣出去都不會好受——頂流小子後背還滲血呢。
寧雨欣好奇地問：「你問我做什麼，我又沒這幾位的版權。」
導演搓著手：「幾位老師都說了，這件事聽寧大師你的，您看？」
「哦。」
迎著導演期待的目光，她冷笑一聲：「勸你最好別拍後續，小心小鬼上身。不過這是怎麼回事，村子要被拆了？這麼熱鬧。」
幾個嘉賓齊齊無視導演僵住的笑容，圍了上來。
陸家傑沖她一比大拇指：「你還真說對了，不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先撤吧。」
導演雖然吃了個冷臉，但娛樂圈多年混跡，轉眼就恢復了笑容。
立刻安排工作人員將嘉賓們都送回了賓館房間休息。
寧雨欣一進門就聽見石頭裡李如葦森冷的聲音冒出來：「你不是說要帶我離開嗎，為何還要在此逗留！」
「我說李前輩，你是不做人了，哪懂血肉之軀的難處。托您的福，我可是在鬼屋裡被折騰了快三個小時，又不是鐵打的，你還指望我現在帶你爬出大山？」
「……你可以坐汽車。」
寧雨欣拍上房間的門，樂了。
「喲，前輩還知道汽車呢，看來從前祖上果然是大戶人家。不過呢。」
她往窗戶外面一指：「那麼多人和車，看見了沒，除非我連人帶車變成一片紙，否則出不去。」
李如葦的聲音帶了幾分冷意：「你的意思，是你要毀約了？」
寧雨欣沒理會，她走進衛生間，打算先把自己一身的灰塵和血跡捯飭乾淨。
「咦，我記得這裡還住了只鏡子鬼來著，怎麼不見了。」
「道士，你無視我！」
衛生間內寒氣一閃，燈泡和玻璃齊齊碎了個乾淨。
這破賓館採光如墓室，沒了燈和窗戶的天光，衛生間內霎時間一片黑暗。
寧雨欣眯了眯眸子。
眼底寒光一閃而過。
她的聲音卻還是柔和的：「前輩，別太過分。我不欠你的，答應帶你出去也不過是為了那些還留在此間的無辜之人。」
「是嗎，那你是要對我動手？」
寧雨欣笑得很淡定：「血誓在上，我當然不會違背。不過一離開安寧村地界，我的任務就完成了。逼急了，我追殺您到天涯海角，我還年輕，不怕耗，反正你進過我的冷碧石，氣息我記住了，到時候大家誰也別想好過！」
李如葦：「……」
她語氣一變，又輕鬆起來。
「不過前輩你反過來想想，既然血誓沒有發作，就說明我沒有害你的心思，你還擔心什麼？四十年都過去了，還差這麼一天兩天。好了前輩，非禮勿視，我要洗澡了，偷看可不是讀書人的好習慣。」
冷碧石里傳來一聲冷哼。
隨即碧綠的石頭上光華漸斂，逐漸變成了一顆普通石頭模樣。
寧雨欣「唔」了一聲，還不太放心似的，又往上面加了一層防窺符文，這才安安心心地洗澡去了。
衛生間碎裂一地的鏡子被她掃到了角落，只剩下了一片，大概是經年日久地貼在牆上，剛才李惡鬼發作的時候竟然沒將它從牆上震下來，依舊盡職盡責地貼在褐色的防水紙上。
寧雨欣哼著小曲兒擰開花灑，聽起來心情相當不錯。
一點幽幽的光從門口鑽進來，照亮了鏡子。
她的臉映在那鏡子殘片上，冰冷又詭異。
寧雨欣將自己收拾一遍，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
有人敲門的時候，她剛剛解開石頭上的符文，李如葦冷笑：「乾癟小丫頭，誰對你這樣的感興趣。」
寧雨欣沒搭話。
她指尖的古錢冒出火焰，皮笑肉不笑地說：「前輩，要不咱倆還是同歸於盡吧。」
李如葦：「……」
這小道士什麼毛病！
好在敲門聲分走了她的注意力。
寧雨欣熄了火，開門一看，人還不少。
一起進鬼屋的嘉賓，除了王其軍不在，其他人到齊了。
就連周采芙這個看上去亟需送進醫院打上一針鎮定劑和葡萄糖的都不例外。
她將人讓進房間裡。
「這麼熱鬧，來我這團建啊？」
陸家傑翻了個白眼：「我們最好在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