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紅衣

  兩人說話間。

  地上躺屍半年的王其軍喉嚨里發出一道「嗬嗬」聲,總算是翻著白眼兒醒了過來。

  寧雨欣中斷了科普過程,陸家傑也有一肚子的話想問他,連忙湊了上去。

  結果人剛到近前。

  就看見那進來前穩重得跟老大哥似的王其軍翻回來的眼白狠狠一縮,衝著陸家傑那張帥臉發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慘叫。

  震得陸家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自我懷疑地摸了摸臉,回頭問寧雨欣:「寧大師,我看起來有那麼可怕嗎?」

  寧雨欣不理他。

  起身往瘋狂搗騰著雙腿往角落退去的王其軍眉心處一拍。

  他立馬像只被掐住了脖頸的鴨子,聽得人肝兒顫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她跟個按摩技師一樣,在王其軍身上左右各拍了幾下,像拍下去了什麼看不見的灰塵。

  又把陸家傑包里的蘇打水拿了一瓶出來,毫不吝惜地往人腦袋上一潑。

  然後陸家傑就見王其軍擴散到極致的眼白逐漸回縮,漸漸成了正常狀態,那雙眼裡也逐漸有了聚焦,映出了陸家傑的身影。

  「我是陸家傑,素人嘉賓,活的,不是鬼,不信你摸摸。」

  陸家傑生怕這位再激動起來,一連串的解釋連忙出口。

  王其軍哆嗦著嘴唇,小心地伸出手在陸家傑胳膊上蹭了一把——給他蹭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種動作難道不該是漂亮小姑娘來做嗎?

  這一個身上還往外散發著尿臊味的大叔做來,實在可把他由身到心一起慪壞了。

  但是顧念這大叔知道的消息,陸家傑硬是從臉上擠出一道安撫的微笑:「王老師,你放心了吧,哦對,這位,寧大師,剛才就是她讓你清醒過來的,你能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周采芙呢?」

  王其軍畢竟也不是普通人。

  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演過的反派兩雙手都數不過來。

  雖然角色是角色,演員是演員,但經歷安在身上,總會有些潛移默化的影響——至少心理素質是提高了不少。

  若不是,若不是那東西……

  王其軍風中樹葉一樣的身子剛平息下來,就又有重新飄搖起來的趨勢。

  寧雨欣直截了當道:「你是不是看見了不乾淨的東西?」

  王其軍被她一句話叫回了現實里。

  依稀記得,這位是最近很火的大師。

  「王老師,你別害怕,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寧雨欣說著,手心裡的古錢順著她的袖口爬上了王其軍的後背,錢幣上火光一閃。

  王其軍頓時感覺一股暖意打後背蔓延到全身,滿腔的恐懼害怕也被這溫度一手壓下去,被人為地冷靜了下來。

  他仿佛一個總算把自己的魂兒找回來的人,終於開了口。

  「我和采芙一組,一開始還好,這裡面的機關雖然嚇人,不過一眼假,做工也就那樣。采芙雖然有些害怕,但我們進度一點不慢。」

  「直到……」

  王其軍眼裡浮現出恐懼之色,但有後背的七陽幣鎮著,這次沒再斷片兒,順溜地把話說了出來。

  「直到我們進了一個房間,那是繡房,像是古代女子出嫁的時候用來梳妝的,我們看見裡面有個人背對著我們梳妝。」

  「按照提示,我們要從梳妝檯上拿走一枚簪子。鬼屋裡npc不罕見,這裡氛圍雖然不錯,但我沒當回事兒,本來應該我和采芙一起去拿的,她實在害怕,我就自己進去。」

  「走進去後,屋裡的燈一下全暗了,我聽見采芙在尖叫。不過很快燈又亮了起來,那個梳妝的新娘不見了。我一邊安慰采芙,一邊去拿簪子。走到,走到近前,拿起簪子後,我看見……」

  陸家傑聽得入神,追問道:「看見什麼了?」

  「隔著鏡子,我看見……那個穿嫁衣的女人就站在我背後,面色慘白,雙眼通紅!她的腦袋和脖子只剩一根肉絲兒連著,還要歪著腦袋,沖鏡子裡的我笑!」

  王其軍一口氣說完。

  渾身上下就已經被冷汗打濕完了。

  好在他身上那點兒水分早就被他的褲子吸收去大半,沒再出一次丑。

  陸家傑想像了一下那個場景,感覺要是自己的話,也非得被嚇得跳起來不可。

  「那,然後呢?」

  「我嚇壞了,猛地回頭卻什麼都沒看到,鏡子裡的人影也消失了。我當時以為是鬼屋用了什麼高科技技術,雖然確實被嚇了一跳,但還算冷靜。我連忙出去找采芙。」

  「當時很黑,我想離那個繡房遠點,就趕緊帶著采芙用簪子開了通道的門。我跟采芙說著話,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一句話都不說。」

  「走了一路,我覺得不對勁。用節目組給的假蠟燭照了一下……嗬!」

  王其軍狠狠吸了口涼氣,才攢足了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我看見采芙她,她的整張臉都爛了!血肉里混雜著白花花的蟲子,五官都是洞,我抓著的那隻手一碰就往下掉血水!我嚇瘋了,丟了她就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再醒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你們了。」

  說完這番話,他整個虛脫了似的,整個人重新躺了下去,神情也恍惚起來。

  寧雨欣收了古錢。

  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好好休息。」

  然後自己和陸家傑走到了另外一個角落。

  陸家傑有些著急:「寧大師,周采芙不會真出事了吧,那那個惡鬼豈不是不會出來了?」

  寧雨欣心說你小子端著一副正義凜然的面孔,這話聽上去怎麼一點沒把人家小姑娘的性命放在眼裡似的。

  她曲起指甲,一點點磨自己那從手心裡滲出來的血跡——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繃帶的效果真那麼好,她的傷口很快止血,甚至在短短時間內就乾涸成了血沫渣子,一摳就簌簌往下落。

  「剛才我還有沒說完。」

  「什麼?」

  「這被供奉起來的惡鬼這麼厲害,你覺得他是個心胸寬廣的嗎?」

  陸家傑不太懂這是什麼問題,只好如實答:「我覺得這個詞兒不太適合用在惡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