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雨欣耳朵里「嗡」的一聲。
有些耳鳴。
不過就算聽見了也沒用，她慣會把陸家傑的話當做耳旁風。
吸飽了鮮血的永明火煥發新的生機。
顏色越來越淡，但那溫度卻越來越高。
最後竟然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結界，將她自己和陸家傑二人給罩在了其中。
火焰並不多。
但大祭司山呼海嘯一般的力量竟然真的被擋了下來。
身處其中，甚至連大一些的搖晃都沒有。
大祭司滿臉震驚：「這是什麼東西，怎麼可能！」
寧雨欣神色一松。
成功了！
從前她不學無術，但在山上也沒什麼好玩的。
整個清靈觀就那個山洞裡用永明火驅動的結界看上去有點意思。
道羽擺爛當酒鬼的時候，她就自個跑到山洞裡去研究那裡的結界。
還真給她研究出了一些門道。
不過後來她很快就發現這種結界十分特殊，光知道運行陣列是不行的，必須要有專門驅動力量——永明火。
當時她雖然已經知道了自己以後可能要成為永明火的容器去鎮住封印。
但彼時的她連永明火是個什麼玩意兒都不知道。
在意識到自己再研究也不可能有什麼進展的時候，她就沒什麼興趣地把這件事丟下了。
後來她真正擁有了永明火。
一開始真的只是作為一個容器。
只能利用七陽幣的力量將永明火引導出來使用，威力不大，也就震懾震懾普通的陰魂怨魂，以及用來放煙火討男人歡心。
那個時候她根本不能將永明火運用自如，就更別提再現封印結界那樣精密的術法了。
方才千鈞一髮之間，她總算是想起來了早被她丟到記憶深處的「研究成果」。
一次試驗。
竟然成功了。
她沒有一次比現在更慶幸自己是個天才。
「咳咳咳！」
她腿腳一軟。
整個人差點兒直接跪下去，好在陸家傑眼疾手快，飛快跑來扶住了她。
「你想死嗎！」
這句話她是聽見了。
寧雨欣抬手抹了一把嘴角滲出來的血跡：「朋友，就是因為不想死才要做點犧牲嘛。」
她一隻手按在自己胸口。
火焰的明亮光芒朦朦閃過。
她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一點兒。
「你真是……」
陸家傑又是生氣又是無奈。
也知道現在這狀況，自己是沒什麼用處的。
他只能問：「那接下來怎麼辦？咱們就這麼和他耗著？」
寧雨欣還沒說話。
就聽大祭司在結界外冷笑一聲：「神女，你的確出乎我的意料，但是就算你再厲害，也是不可能擋得住我的，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陸家傑肩部能抗手不能提，但嘴炮還是不虛的：「你胡說八道，有本事你打進來啊！」
「他說的沒錯。」
「啊？」
他看向寧雨欣。
怎麼在這個時候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寧雨欣走到角落裡，乾脆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看起來就跟擺爛了似的。
「如果是在外面，他不難解決，但在這個世界，連世界都會幫他。他的力量是用不完的，結界遲早會破，而且時間不會太長。」
「哈哈哈！」
大祭司大笑起來：「你果真聰明，既然你們決定要龜縮在此，那就再讓你們活一段時間吧，幾百年我都等過來了，不差這片刻。」
說完，他竟然真的一個回身，回到了高座之上。
寧雨欣挑了下眉頭。
「我還以為你現在擁有了力量，會想要去外面看看。」
「看？為什麼？」
「村子裡的人和你是相同的處境，你是他們的大祭司，他們信任你，愛戴你，現在你就要把『天』捅破了，難道你不想將你的同伴們一起帶出去嗎？」
大祭司低低笑了起來。
「不愧是不食人間疾苦的神女大人，就是心系蒼生，不過你會錯意了，同伴？他們如何能稱得上是我的同伴？」
寧雨欣的聲音稍稍有些虛弱。
她似乎是想要坐得稍微直了一點，扒拉了一下被安置在角落裡的阿梨。
陸家傑要上來幫忙。
她擺擺手。
「什麼意思，你覺得他們不配嗎？」
「他們早就已經被馴化了。」
大祭司語氣淡淡，嘴角噙著諷刺的笑意：「你看他們，年年的淨化儀式都參加，哪怕喪命都還如此虔誠地相信是山神大人的意志，你覺得如果他們知道了真相，會如何作想？」
「奮起反抗？嗤——」
他冷笑起來。
對這些和自己出自同源的村民們抱著最大限度的惡意揣測：「不，不會，他們根本不會想要回歸自由，他們會會覺得外面的世界太大，太危險，他們會像沙子一樣輕易地被風吹散。一輩子待在這才是他們想要的。」
「就像被馴化的家畜，你覺得將他們重新放回到叢林裡，他們會過得更好？呵，不過是成為真正野獸的食物罷了。」
寧雨欣一隻手蹭著下巴。
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有點道理，聽起來，你以前試過？」
大祭司沉寂數百年。
身邊之人都是安婆婆和久長老之類心懷不軌之徒。
屬實是沒地方說話。
好容易逮著寧雨欣這麼個正常人，現在還有時間，說起話來也是滔滔不絕。
「試過。」
大祭司道：「最開始的一百年，我無數次想過暗地裡將這個消息傳達給村民們，我那時候不敢將此事公之於眾，畢竟只要有牢籠，那就必定有創造牢籠和看守牢籠的了，我不敢賭，於是只能用一些手段。」
「我組織起了獵人隊，帶著他們按照我之前的路線去村子之外打獵，去我去過的山，去看那些詭異重合的風景。他們都是老獵手了，平時在村子附近，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被大雪覆蓋的陷阱有沒有獵物進去過。」
「然而你猜結果怎麼著？」
寧雨欣嘆了口氣。
正如世界此刻正在幫助排斥她這個外來者、為大祭司提供力量一樣，世界本身也有自己的法則。
一旦觸及，就會被強行修正。
這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看來你猜到了，沒錯，他們全都視而不見！你說可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