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繼續道:「我很害怕,但我想要得到答案。我不顧自己的身體已經進入了衰老期,瘋狂地去尋找山峰,大的小的、險峻的平緩的,哪怕我走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只要登上山巔,看見的都是同樣的風景!」
「哈哈哈!你們知道那種絕望嗎?我漸漸明白了,這個世界只有在村子周圍才有人存在,我們就好像是被圈起來的羊群,供外面的人暗地窺伺,以此玩樂!」
他站直了。
怒吼道:「山神大人啊,這是你給予信徒的考驗嗎?還是說,那個將我們禁錮起來的就是你呢?!」
陸家傑呆呆道:「你這是,對山神不敬嗎?」
「山神?」
大祭司忽然大笑起來。
桃花那張清秀的小臉承受不住他如此強烈的愛憎,眼角很快就被擠出淚水。
大祭司渾然不覺,也不在意。
「如果山神大人真的庇佑我等,為何將我們圈在這鬼地方,永生永世不能走出去?而如果山神大人就是禁錮我們的邪神,那我為何能活著從村外爬回來,積蓄百年蟄伏到今朝?這座神像,他看不穿也看不透,何以為神!」
陸家傑無言。
感覺這個人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是發瘋了。
寧雨欣幽幽嘆了口氣。
「我明白了,你在村子外找到了一塊石碑,對不對,上面畫著四副壁畫,你從中得到了啟示,是嗎?」
大祭司猛地看向她。
神色略有些訝異。
「你也看見了?」
寧雨欣心中瞭然。
如果這個世界有什麼東西是揭示了不屬於這個世界原本法則的東西,那就是他們在青石旁看見的那四副壁畫。
寧雨欣一開始以為那是揭示村里祭典真相的。
但是現在看來。
那似乎和祭典本身沒有什麼關係。
而畫上四散的鮮血,和伏地的人群,是在映射另外一個場景。
「沒錯,真是緣分啊。」
大祭司笑道:「當年我看到那壁畫的時候,心裡一下通透澄明。我明白了自己所處的是怎麼樣的一個世界,也知道了如果我想要打破桎梏需要怎麼做。」
「我拖著即將老死的身軀回到村子,好不容易活下來,從幾百年前開始等待和布局,將新的祭典和淨化儀式發揚光大,在村子裡建立絕對的權威,全都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十六年前,那雙生姐妹出生的時候,我知道,時機終於快到了,這不是,十六年後,你,神女也到了。」
寧雨欣道:「你就沒想過,這所謂的神啟,又是另外一種禁錮和忽悠?既然你不信眼前的世界,又為什麼要信這個世界的一塊石碑,一副壁畫呢?」
她一邊說著。
一邊往前一步,同時負在身後的手手腕一轉,朝陸家傑打了個隱秘而無聲的手勢。
大祭司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不如說,就算注意到了他也根本不在乎。
因為此刻這具身體帶給他的力量無與倫比。
他感覺自己能瞬息之間到達之前那花了他短暫一生時間去趕到的山巔,也能一拳將整個村子埋葬到地下。
啊。
他眯起眼睛。
享受著力量的感覺:「你想要動搖我的決心?不,不可能的,我知道,我已經找到了真理,沒人能在左右我,束縛我,只要殺了你,用你的血完成最後的祭典,我就能徹底自由了。」
他笑起來。
對寧雨欣說:「念在你是神女的份上,我可以忽視你在村里做的那些小動作,對了,你們還有個在村里遊蕩的同伴吧?放心,我不會動他,你們是外面的人,而我對外面一無所知,等獻祭了你,我還需要人來給我做一些雜活。」
「當然,這位恐怕就不行了。」
他看著陸家傑:「今日進了這山神廟的人,都要死在這!但我比山神大人慈悲,說吧,你們還有什麼未了的願望,未說完的話,我允你們說出來。」
寧雨欣神色淡定。
擋在了陸家傑和阿梨面前。
「感激不盡,不過我們都還有大好年華,捨不得現在就死,所以還是要再爭取一下。不如咱先過過——」
話音未落。
永明火瘋了一樣從她身周原地拔起。
眨眼間燒掉了暴雨一般突襲到她眼前的黑針。
那些「針」裹著叫人不寒而慄的血氣,力量比寧雨欣想像中的還要強。
她皺起眉。
一揮手。
永明火將陸家傑和阿梨送到了安全的角落裡。
打起來的話,她可顧不上照顧這兩位。
「咦?」
大祭司好奇地看著她:「我以為神女使用的力量是別的類型。」
「哈,不好意思啊,我脾氣比較暴躁。」
「砰砰砰——」
眨眼間。
半空中交錯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無形的交鋒已然開始。
大祭司卻依舊閒庭信步:「你用的火焰有點意思,我很中意,要是你死了,可以把火種留給我嗎?我保證,等我去到了你的世界,一定將它發揚光大。也算是你的精神存續了,如何?」
寧雨欣沒搭理。
她現在應付起大祭司的攻勢就有點吃力。
倒不是說神火就這麼弱,連這個剛剛吸收雙生魂力量的普通人都壓制不了。
而是她還要分神顧忌著清靈觀的封印。
永明火不能輕易動用。
平時她放在身上的火種已經足夠應付大部分場面,尤其是她融合了洛神神魂,以及獲得了夔枝之後。
之前她看見惡鬼還要繞道走。
現在已經能正面硬鋼而且不虛大部分惡鬼了。
所以沒想到這次來一趟西山被丟進了這麼個地方,到了眼前這個境地。
但她依舊不敢動用更多的永明火。
不管世上存在多少秘境。
真正的世界永遠就那一個。
她此刻的行動一定會影響封印。
而那個世界,有顧寒,有她在乎的人們,還有千千萬萬的生靈。
她一點都賭不起。
這次是她判斷失誤,才讓陸家傑和頂流小子陷入到了如今的境地。
不管如何,還是得試試。
寧雨欣伸手在胸口一抹。
銀色衣裳霎時間被鮮血染紅。
「寧雨欣,你幹什麼?!」
陸家傑的聲音沒傳到她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