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一個人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五官和臉皮似的,說話的時候五官和聲音都有各自的反應,相當詭異。
「桃花」見他們看過去,笑了一聲。
聽見了笑聲,但那五官做出來的卻是悲傷和憤怒的表情。
「讓你們見笑了,新的身體有點不聽話,似乎是因為雙胞胎之間獨有的特殊聯繫,這具身體被激活了一點反抗意識,不過沒關係,負隅頑抗而已。」
她的話越說越順暢。
最後一個話音落下的時候。
「桃花」的五官歸位。
終究是和聲音融成了一體。
而另外一個鮮活的靈魂,卻在此間驀地破碎了。
「噗!」
阿梨一口鮮血吐出來。
傀儡符的幻形效果消失。
她變回了自己的樣子。
面如金紙,整個人都在細細地顫抖著。
但和身體的反應不一樣,阿梨的表情卻無比平靜,眼神空洞而無神。
是另外一種狀態的身體和靈魂的分家。
「阿梨姑娘,你沒事吧?大師,這是怎麼了?」
寧雨欣皺起眉頭。
「有點像是……雙生魂。」
「哈哈哈!沒錯!」
「桃花」——準確地說是新的大祭司大笑起來。
「她們的確是罕見的雙生魂魄,生來神魂之間就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作為主導的那一方,可以獲得雙重神魂的力量,嘖嘖,這可真是好東西啊。」
寧雨欣明白了。
「你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桃花,你想得到她的身體,對嗎?」
大祭司微微一笑。
似乎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忽然生出了無盡的耐心:「你還知道什麼?」
陸家傑扶住了阿梨,也滿臉焦急地看了過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雙生魂很罕見,也很珍貴,他們的神魂天生比普通人強大許多。而且雙生魂其實並不平等,要分主次。若主導的神魂吞噬了另一方,雙魂合二為一,力量就會被成百上千倍地放大,對人來說,那已近乎是神的領域。」
寧雨欣抬起下巴。
這麼看來,大祭司還真沒有說大話。
如果是雙生魂合二為一的力量,的確能夠以蠻力衝破這個世界的屏障。
陸家傑一臉茫然:「那,那阿梨姑娘現在是怎麼了?」
「雙生魂有個缺陷,兩人同時存在時,力量會被牽制住。任何一方受到傷害,或者被人吞噬的時候,另外一方也會跟著受到衝擊。」
頓了頓。
她繼續道:「尤其是對弱勢的那一方而言,主導一方被吞噬,她的神魂會被重創,大概率會變成行屍走肉。」
「什麼?!」
「呵呵呵!「
大祭司銀鈴般的笑聲響了起來。
分明是十分動聽的聲音。
但在此刻,卻只讓人覺得作嘔和憤恨。
「神女,你果然是神女,知道得果然多,那你應該也知道,雙生魂除了神魂,身體也極為特殊。」
「如果是主導神魂的身體,確實能夠經得起奪舍的損耗,有了桃花,你不用再隔一段時間給自己換個身體,你甚至可以借著這個身體開始修行,利用雙生魂的天賦,一日千里。」
寧雨欣越說話,大祭司的眼睛就越亮。
「是啊,是啊!我真是等待這一刻太久了,你們知道你們出現在村口的時候,山神大人為我降下神諭,我有多麼興奮嗎?我得感謝你啊,神女大人。」
寧雨欣挑了下眉毛。
「你一口一個神女的,到底哪來的印象,還有,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幫過你。」
「你不必記得,也不用驚訝。實話告訴你們吧。」
大祭司一揮手。
四壁的燈火齊刷刷亮了起來。
本就亮麗的山神廟更加富麗堂皇起來。
幾乎要把人眼睛閃瞎來。
在燈火的映襯下,那座神女像顯得有些不一樣起來。
「看出來什麼了嗎?」
寧雨欣眯起眼睛:「不好意思我有點近視,眼睛還要被閃瞎了。」
內心卻微微一沉。
她看出來不對了。
「呵。」
大祭司嗤笑一聲:「這座神女像是全新的,在你們到來村子之前,這還只是一個人形輪廓。是你,是你出現在這個世界的那一刻,神像忽然開始發生變化。在今晚你穿上這身羽衣的時候,徹底落成。」
「你應該明白了吧。不是你長得像神女像,而是神女像長得像你,你就是預言中的神女,要帶我們破除這個逼仄又虛假的世界,卻往真正的神國——用你的血。」
寧預習深吸一口氣。
漸漸明白了這位的意思。
那些縈繞心間的違和感也有了眉目。
「看來你確實知道這個世界存在的缺陷。」
「當然!」
大祭司臉色一變,眼神里出現了刻骨的憤恨:「你們能理解那種被信奉的神明背叛的感覺嗎?我費心費力守護著村子,守護著神的子民,六百年來不曾有絲毫懈怠。結果就在某一天,我忽然想要去村子外面看一看。」
「我做好了一切安排,然後滿心歡喜地出現。想要從外面給村民們帶來新的生機和改變,書上說外面的世界有繁華的城市,有無盡的誘惑和快樂,我滿心期待,要將山神的信仰傳到更廣、更遠的地方去。」
「結果我發現了什麼?」
桃花那張明艷清秀的臉猙獰起來。
「森林沒有邊界,河流沒有邊界!我走了整整十年,卻依舊沒有找到出去的路,我一圈一圈地在山脈之中穿梭,一開始我以為是山林太大太廣,人力不可窮極。」
「直到有一天,我登上一座山巔,極目遠眺,看見遠方的夕陽下熟悉的山巒時,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你們知道嗎,一年前,我在另外一座不同的山上,看見過同樣的風景。那次以後我選擇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卻在一年後看見了同樣的風景。」
寧雨欣和陸家傑被他的描述說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對他們來說。
當然知道這個世界的真面目是什麼。
但對身處其中的人來說,當他們覺醒了真正的靈智。
開始將目光從自己身上放到世界去,卻發現如此真相。
其中的衝擊力和打擊,是不可感同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