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村民也跨過了火堆。

  有獵人聚了上去，將雪地上打掃乾淨，又挨著灑下了一種在燭火下散發著幽藍光芒的粉末。

  一撒下去。

  那股讓人忍不住乾嘔的焦糊氣味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乾淨的積雪涼氣。

  寧雨欣那個問題將久長老問得有些應對不及。

  她忽然轉過頭。

  「是不是輪到我們了？」

  久長老：「嗯？對。」

  寧雨欣仿佛一下忘記了自己剛才問過的問題，緩緩走到火堆前，凝神觀察了半晌，隨後抬腿就往上走。

  「寧雨欣！」

  陸家傑直接失聲喊了出來。

  就連「史天佑」也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

  而她已經跨過去了。

  驚鴻一般。

  濺起來的火焰掃過她的裙擺衣角，卻連煙塵都沒留下一點。

  仿佛擦肩而過的清風，不忍傷到她分毫。

  她接連跳過三個火堆，仿佛靈動的鹿。

  銀光驚鴻。

  比月色和雪色更驚艷。

  「叮鈴——」

  寧雨欣輕輕落地。

  清脆的銀鈴聲在山神廟前空曠的雪地上傳出老遠。

  那一刻，仿佛連神明都安靜了下來。

  寧雨欣在無數震驚的目光中緩緩站定。

  人生於無間塵世。

  生來身上就是帶罪的。

  再虔誠，再善良的人都不例外。

  所以從火上躍過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被火燒到了，那是不可避免的。

  這是人本身的缺陷。

  然而像寧雨欣這樣。

  涉過火焰如擦過輕風的人卻從來沒有出現過。

  她真的是人嗎？

  難道說……是真的神女？！

  寧雨欣一個優雅的轉身。

  忽然揚聲道：「久長老，我長得真的很想那個神女大人嗎？」

  久長老有點難以回神。

  不知道為什麼。

  他隱約有種事情超出了掌控的不安感。

  聽見寧雨欣的聲音。

  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的話。」

  寧雨欣嘴角笑紋繃直，眼神跟著沉了下來。

  她上前一步。

  然後一腳將那象徵著山神目光的火堆給踹翻了。

  柴禾四散，上面的火焰被雪水和冷風按滅在冰冷的黑夜裡。

  火星從寧雨欣眼前閃過。

  她一鼓作氣，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將剩下的火堆全都踹散。

  煙霧繚繞而起。

  寧雨欣撩了一把頭髮，插著腰，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我判你們全部無罪！」

  陸家傑目瞪口呆。

  嘴巴長得能在裡面直接塞進一個大雞蛋。

  他之前看寧雨欣一直保持沉默，本來以為她是大局為重。

  結果沒想到是憋了個大的。

  雖然但是。

  在村民們和久長老等人的混亂救場中，陸家傑狠狠地出了口氣——真是解氣！

  可是……

  還是有人因此在這裡喪命。

  陸家傑還在低沉。

  寧雨欣走過來，將壓著他的獵人們推開——不知為何，現在沒人敢攔她。

  她仿佛真的是那個傳說中的神女。

  受山神青睞，烈火加身而不染纖塵。

  還乖張怪異，全然不在乎旁人目光。

  她也沒忘記「史天佑」，一手拉一個，往山神廟走去

  走了幾步，久長老終於是反應過來了。

  「你，你站住！」

  寧雨欣頓住。

  側過身子。

  嘴角帶著笑，眼神卻是漠然的：「怎麼了？」

  久長老心裡一寒。

  頭一次在除了大祭司之外的人面前由衷地生出恐懼感。

  這個人到底是誰？

  一片混亂中。

  一個村民忽然穿過人群來到久長老身邊，耳語了幾句。

  久長老聽得臉色幾變。

  最後是嘆了口氣。

  「大祭司說讓你們進去。」

  「啊，太好了。」

  寧雨欣嘴角笑容擴大：「我就知道大祭司是個明事理的好人。」

  說完，她不再停留。

  直接衝到了村民們的前面：「來，讓讓，我可是跟神女大人擁有同一張臉的人，你們敢走我前面嗎？」

  她這麼一說。

  原本有些躁動的村民們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不敢。

  真不敢。

  久長老站在原地，眼神陰沉。

  忽然。

  他身後傳來遲鈍的腳步聲。

  「我說過了，這幾個客人不是一般人。」

  「哼，但你可沒說她能這麼輕易地通過山神的考驗，我之前的布置都白費了，安婆婆！」

  從他身後走出來的正是那個老太太。

  老太太咳嗽了幾聲，皺起眉頭：「我說過，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呵。」

  久長老冷笑一聲：「這麼叫有什麼不對？你今年可是已經五十六歲了。」

  「你想在這個時候跟我吵架嗎，難道你不想要長生之術了？」

  「長生」二字仿佛一個項圈。

  終於是禁錮住了久長老心裡的憤怒。

  他深吸一口氣。

  「現在怎麼辦？山火對她不起作用，剩下兩個人也沒有中招，我們原來的計劃行不通了。」

  安婆婆：「不管他們有多少手段，多大的能耐，進了山神廟，那就是踏進了山神的地盤。山神一怒會如何，你還不知道嗎？」

  久長老臉上閃過一絲髮自內心的恐懼。

  「可是請山神降臨，大祭司的身體還撐得住嗎？」

  「沒關係，受體不也進去了嗎。只要能撐過今晚，一切就都結束了。你能得到長生之術，我能得到全新的軀體，大祭司依舊是雲中村的神明話事人。」

  久長老臉色這才好看幾分。

  他直起腰。

  「不過你確定要奪舍那個女人嗎，她……真的和神女太像了，如果對她動手，會不會？」

  「會不會被神明怪罪？你也糊塗了麼！」

  安婆婆辭色嚴厲：「神女大人再可怕，她也終究是山神座下侍奉之人，別說一個毫無關係的外來人不可能和神女有任何關係，只是臉長得像而已，就算她真的是神女轉生，只要大祭司還掌握著山神的力量，她能翻起什麼風浪？」

  頓了頓。

  她渾濁的眼睛裡露出貪婪神色：「不過我真是滿意她那張臉，那副身軀，咳咳咳！」

  老太太用手帕抹去嘴角咳出來的血沫。

  眼神卻極亮。

  「快點吧，快點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火種」是跨火堆，「水源」更變態。

  進了山神廟的第一重大門，面前是一個目測七八米長的大水池。

  此刻冰封下面，暗流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