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
比蟲子經過更重,但沒有那麼密。
聽得人頭皮發麻。
寧雨欣聽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
那是一道一道的腳步聲。
仿佛很多人一起靜靜地在雪地上走。
沒人說話,甚至連呼吸都要嚴格控制。
寧雨欣想了想,沖陸家傑一抬下巴:「走,上去看看。」
「哈?」
不等他反應過來。
寧雨欣三下五除二,直接從客舍的矮牆上翻了上去。
雖然矮牆不到兩米。
但這畢竟是牆。
她再動作敏捷,也不可避免將一身的「雞零狗碎」晃悠得叮噹響。
清脆的銀鈴聲迴蕩在雪夜裡。
寧雨欣本來以為自己指定要收穫不滿和責備的目光了。
不過她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反正她現在頂著這張臉,在祭典正式開始之前,村里人不大可能會對她做什麼。
她有恃無恐。
不過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想多了。
行走在雪地里的村民們根本沒有看她。
和寧雨欣想像中的一樣。
村民們集結成隊,有序地從客舍前的雪地經過。
每個人手上都捧著一隻蠟燭。
那蠟燭的形狀像一條盤旋的蛇,蛇口吐出火焰,冷森森地看著那些捧著自己的人。
明明是燭火。
卻無端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
而村民們虔誠地捧著蠟燭,專心致志地趟著腳下的路,沒人往寧雨欣這裡丟過來一個眼神。
「我去,他們這是怎麼了?好像人偶啊,是活的嗎?」
陸家傑也跟著爬了上來。
就看見了這詭異的一幕。
寧雨欣蹭了蹭下巴,若有所思地說:「誰知道呢,誒,徒弟,來,你也上來。」
阿梨待在牆角。
聞言有些茫然地抬起頭。
「對,就是你,快來看看。」
阿梨:「……」
她很明顯不想幹這種事情。
寧雨欣眨了眨眼睛,顯然是會錯了意:「你不會爬牆啊?很簡單的,我教你啊。」
「我會。」
「那你幹嘛不上來?」
寧雨欣笑了一下說:「你現在可是我徒弟。」
阿梨頓了頓。
覺得自己既然答應了,還是要好好維持人設。
於是來到牆邊。
手往牆上一扒,沒廢什麼力就翻了上去。
「哇!」
寧雨欣微微睜大眼睛:「你爬牆這麼厲害,小時候沒少爬吧?」
阿梨微微一怔。
可能是吧。
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好像和現在很不一樣。
那個時候她上躥下跳,什麼都不在乎,也什麼都不掛心。
只是很快樂。
但她現在已經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寧雨欣拉起她的手。
「來來來,看看,他們這是怎麼回事?」
阿梨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傀儡符只是能改變外人眼中自己的形象,身體還是她自己的。
她有心想掙脫。
有擔心這位客人和那位姓寧的客人本來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自己拒絕的話可能會給他們帶來麻煩,於是只好作罷。
「那是游蝶,是儀式的一部分。山神垂視人間,會看見這些燭火,從中感受到信徒的虔誠和願望。捧著蛇燭的人要全身心投入,不能分心,否則會被視為不虔誠,會受到山神大人的懲罰。」
「等到游蝶到達祠堂,就會有人來接你們了。」
「是我們。」
寧雨欣糾正道。
她指了指阿梨,又指了指自己和陸家傑:「是我們。」
阿梨:「……」
寧雨欣說完又轉過頭去。
撐著下巴無所事事道:「這樣啊,我還以為祭典會更熱鬧些呢。唔,也不知道頂流小子那邊怎麼樣了。」
阿梨默然片刻。
還是說:「這個時候沒人會管『我』的,不管『我』做什麼,只要不是去祠堂,都不會有人阻止,他現在很安全。」
陸家傑傻兮兮地問:「為什麼?」
「因為大家都不想在這個喜慶的日子靠近我。」
陸家傑:「……」
他清了清嗓子。
忍不住問:「你跟你姐姐不是親姐妹嗎?怎麼村里人對你們的態度這麼不一樣?啊,你要是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
「我和姐姐剛出生的時候,大祭司就說過,我們中間有一個人被山神眷顧著,將會成為神女的載體,引領村子進入神國。但另外一個人則被山神厭棄,將失去進入神國的資格。」
陸家傑眨眨眼睛:「所以你就是那個被山神厭棄的?就這?不是,你們身上是有什麼標誌嗎,怎麼做的區分啊?」
「大祭司有神力,他能分辨誰是被山神選中的人。」
嘖。
大祭司。
陸家傑雖然嘴上沒說。
但已經把不屑寫在臉上了。
那老東西自己都要靠奪舍活下去呢,還要來決定別人的人生。
真是個老不死的。
寧雨欣忽然問:「那你們就沒有想過嗎,也許沒有山神,沒有神女,也沒有神國。也許此間存在的一切都有另外一種更加現實的解答方法。所以的選中,不是神的眼光,而是人。」
阿梨茫然地看著她。
她沉默了一會兒,咧嘴一笑:「現在不需要理解,以後你會明白的。唔,我是不是看見久長老了?」
陸家傑連忙看過去。
果然。
帶了一票人過來的不是久長老是誰?
兩撥人對上目光。
一個在牆頭,一個在巷尾。
「咳咳!」
陸家傑清了清嗓子,連忙一個翻身躍下牆頭。
然後把寧雨欣也給接了下來。
打算去看阿梨的時候,發現她已經動作輕巧地跳了下來。
像只靈巧而無聲的貓。
不一會兒。
久長老帶著人走了進來。
寧雨欣嘿嘿一笑:「剛才我們就是想看看熱鬧。」
久長老搖搖頭。
「沒事。」
他讓出身位。
露出被獵人們抬來的東西。
那竟然是三架形狀怪異的步攆。
裝飾得相當華麗,用獸皮鋪陳,上面飄蕩著淡淡的香薰氣息。
中間那副最是好看。
鋪了滿滿一層的鮮花花瓣——也不知道是從哪找來的。
就連獸皮都是雪白的絨毛。
說是皇帝待遇也不過如此。
久長老一彎腰,沖寧雨欣道:「三位客人請。」
寧雨欣:「……額,就這麼幾步路,就不需要抬過去了吧。」
「這是我們的風俗,外人想要進入祠堂,不得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