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夢。

  在冰河黑風之中。

  衣著單薄的藍衣女子赤著腳涉水而過。

  然後在岸邊遇見了一個男人。

  男人黑髮黑眸，周身都是讓人難以忍受的寒氣。

  女子原本天真活潑，風雪不侵。

  但靠近這個男人的時候，依舊感受到了些許的刺痛。

  「你從哪裡來？」

  「……」

  「你生得可真好看，是人間的人嗎？」

  「……」

  「我快要修煉成神了，如果你跟我說話，以後我就滿足你一個願望，但是你要和我說話！」

  依舊是沉默。

  男人跟個鑲嵌在河邊的石頭一樣。

  目光冰冷，周圍百里，沒有任何生靈膽敢靠近這冰寒的地獄——除了這個神神叨叨的藍衣女子。

  她仿佛是跟男人的沉默槓上了。

  非要讓他開口跟自己說話不可。

  終於有一天。

  男人冷石般的眉毛動了動。

  說了第一句話：「你煩不煩。」

  喋喋不休的藍衣女子一愣，然後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哇！你終於說話了，嘿嘿，不過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了，你不是人，這都過了一百二十一年零九個月了，人類可活不了這麼久。」

  男人依舊是沉默。

  讓他說了一句話，似乎被藍衣女子視作了重大戰略突破。

  於是她更加肆無忌憚地兀自開始了下一階段。

  直接在旁邊蓋了個茅草屋，就這麼住下了。

  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去煩這黑髮男人。

  男人後來估計是真沒辦法了。

  他周身原本就是生靈禁區，但這女人不怕寒冷，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話嘮。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這兩人終於能進行簡單的交流。

  畫面開始進入到了喜聞樂見的溫馨環節。

  在上帝視角的寧雨欣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然而很快，畫面一轉。

  天暗了下來。

  她看見藍衣女子沒入了整片天空里最大的月亮，世間動盪。

  而那個黑衣男人卻就此沉入了河底。

  像兩條永不相交的線，各自分別。

  一股難以言說的寒冷瞬間淹沒了她的口鼻。

  寧雨欣猛地睜開眼睛。

  眼前是現代化風格的天花板和家具。

  「師父。」

  頂流小子的腦袋出現在她眼前。

  滿臉擔心。

  「你出汗了，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寧雨欣晃晃腦袋坐了起來，想要用手把身體撐起來。

  結果神魂還被束縛在夢裡，一時間忘記了她現在是個傷員。

  胳膊肘一下就按在了沙發上。

  疼得她冷汗倏地冒了出來。

  什麼夢境，什麼愛恨情仇，全都排著隊從她腦子裡飛了出去。

  頂流小子一把將她扶了起來。

  「小心點！」

  寧雨欣吸了口涼氣，又清醒了過來：「沒事。」

  她擺擺手。

  「現在幾點了？」

  「下午兩點。」

  難怪。

  手臂上的疼痛緩緩平復了下去，她這才仔細打量了一番頂流小子。

  小一個月不見。

  他似乎曬黑了一點，整個人也更顯得堅毅了。

  寧雨欣伸出手。

  史天佑眨眨眼，也將手伸了出去。

  「去你的。」

  她拍開頂流小子的手，笑道：「我要的東西呢。」

  史天佑長長嘆了口氣。

  裝模作樣地受傷了起來：「我一直很想師父，為了早點見到你，最賭的那段路我是騎自行車過去的的，回來剛洗了個澡就守著師父，師父一見面就問我要東西，就不表達一下對我的思念嗎？」

  「別扯淡了，你以為我不知道環城高速上不讓非機動車走？還想忽悠你師父，下輩子吧，趕緊。」

  史天佑撇撇嘴。

  唉。

  果然師父還是師父，一點騙不過。

  他摸出一個長條盒子。

  裡面放著一沓符籙。

  「這些都是封印符，師父，是清靈觀那邊出什麼事了嗎？」

  「就算那邊出什麼事，這些符籙也是不起作用的。」

  「哦。」

  史天佑懂了：「是為了天啟城項目，能跟我說說嗎？」

  寧雨欣將引路蝶碎片的事情說了。

  「那東西算是上古靈物，一般的辦法找不出來，就算出現了也很難抓住，這個正好，既能抓蝴蝶，還不會傷到它。」

  「原來是這樣。」

  史天佑：「我也要跟師父一起去。」

  寧雨欣挑了挑眉：「不然呢，既然你回來了，我可不能放過你這個免費勞動力。」

  史天佑失笑。

  「好吧。」

  「對了，陸家傑他們呢？」

  「出去買東西去了，說是等會兒那個……顧寒也要來。」

  即使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

  史天佑發現自己還是很抗拒這個名字出現在師父面前。

  寧雨欣仿佛沒注意到他微妙的停頓：「他來幹嘛？不是說很忙麼。」

  他撇撇嘴：「我怎麼知道，看來也沒那麼忙，還讓你受這麼重的傷，人也不知道在哪。」

  「嘟囔什麼呢？」

  「說壞話呢。」

  寧雨欣失笑。

  同時心裡卻是小小鬆了口氣。

  能開玩笑，能拿到明面上來說，就是傷口開始癒合的前兆。

  捂在心裡的，永遠不會痊癒。

  兩人聊了會兒。

  陸家傑和裴佳琪回來了。

  帶了相當多的食材和零食。

  「你們這是要開part嗎？」

  「那是，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當然要吃頓好的。」

  陸家傑理解錯了寧雨欣的意思，解釋道：「放心吧，不讓大爺您親自動手，我和佳琪一起來。」

  「我的意思是，顧寒知道這回事兒嗎？」

  「不知道啊。」

  她就知道。

  顧寒那個性子，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搞這些形式主義。

  「咱們可是要去拿神隕之地的鑰匙，哦不對，地圖。」

  裴佳琪興致高昂：「不先來點儀式感一點都不酷，還有，大明星你也來幫忙。」

  想要多陪在寧雨欣身邊的史天佑立刻不幹了。

  「為什麼？」

  「人家是手受傷了，你有手有腳，四肢健全，你憑什麼偷懶？」

  史天佑：「……」

  沒辦法，他找不到什麼拒絕的理由。

  他嘆了口氣。

  「好吧，那師父你等等我。」

  寧雨欣心累地揮揮手。

  三個人吵吵鬧鬧地進了廚房，聽起來似乎還沒確定今晚要吃啥。

  寧雨欣笑了笑。

  但這笑容還沒來得及完全成形就隱沒了下去。

  方才夢境裡的畫面再次出現在她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