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雨欣抬起頭。

  看見靈川手裡捧著一本書，似乎看得十分專注。

  她掃了一眼。

  那是一本神話怪物志。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本書的第一章就是和洛神有關的傳說。

  寧雨欣靠在椅子上，開了口：「洛神是個什麼樣的人？」

  靈川翻頁的手一頓。

  淺色的琥珀色瞳孔微微發散了一點。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半晌，他緩緩道：「是個很普通的人。」

  「哦？」

  寧雨欣有些意外。

  她本來以為能在這個人那裡聽到不少關於洛神的讚美之詞。

  雖然他沒有明說。

  但從小衡的表現來看，他們對洛神的感情應該都十分深厚。

  「她是神明，擁有世上最強大的力量，但她平時幾乎從來不使用力量。」

  靈川的聲音有些發沉，但清晰而穩定。

  「空明谷……你們說的神隕之地，在並未被神力籠罩之前就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小山谷，裡面的小村莊、房屋、田地，都是我們幾個自己親手布置出來的。」

  「就你們三個？」

  「我和小衡兩個。」

  寧雨欣：「……啊？」

  靈川：「幹活是我和小衡，有時候她會給一些陰魂力量，讓他們暫時擁有實體化的能力，一起幫忙。」

  「等等，那洛神她自己幹嘛？」

  「她會設計。」

  寧雨欣：「……」

  那不就是光說話不幹活嗎。

  這麼抽象的。

  寧雨欣感覺自己對那位神秘女神的濾鏡有些幻滅。

  但很奇妙的。

  她覺得就應該是這樣的。

  雖然從未見過洛神，但她竟然相當輕易地就接受了洛神這麼個不靠譜的形象。

  靈川並未再繼續說下去。

  「寧小姐找我有事嗎？」

  「啊，嗯。」

  寧雨欣清了清嗓子。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但是現在這裡的情況沒人看著，我不放心。」

  靈川「嗯」了一聲：「這裡的空氣很舒服，我可以替你看著封印。」

  「那就拜託了。」

  寧雨欣點點頭，轉身欲走。

  「小衡說你跟她的神魂很契合。」

  「嗯？」

  她疑惑轉身。

  靈川從琥珀色的瞳孔里折射出來的目光看進她眼睛裡。

  寧雨欣落落大方地回看。

  「怎麼了？」

  「不，沒事。」

  靈川不再說話。

  寧雨欣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沒多停留，轉身離開了。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靈川的目光里漸漸析出一點金色的光華。

  那光芒越來越盛。

  襯得他那雙眼睛深處的紋路痕跡越來越深。

  某個瞬間。

  他的眼睛幾乎快變成了全黑。

  忽然。

  他手上的木盒上綠色光華一閃。

  一串細碎的微光從盒子裡飄出來，籠到了靈川身上。

  靈川一怔。

  眼裡的光芒漸漸熄滅了下去。

  半晌。

  書房內除了燈火，一切安靜了下來。

  靈川垂眸，喃喃道：「讓你費心了。」

  木盒上綠色光華幽幽。

  似乎是在低語些什麼。

  靈川：「我對她沒興趣，但我想起一件事。那女人身上的火焰，我想起是在哪裡見過了。那是永明火，是神物。」

  木盒上綠光忽地大漲。

  一個長得跟小衡一模一樣的小人出現在木盒上方。

  「神物？」

  她直接口吐人言。

  「那又怎麼樣，神物雖然稀少珍貴，但對我們來說沒什麼作用。」

  「她說過，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神物的。」

  「唔，好像是這麼回事。」

  小衡道：「可是這麼多年過去，據我所知，就算是普通人在某種情況下也能使用神物，雖然條件很苛刻，但並非不可能。而且那個寧雨欣，我看她天資格外出眾，命格上還有些玄妙，能用永明火這種神物也不稀奇吧。」

  靈川搖搖頭。

  「她不一樣。」

  「怎麼？」

  「永明火認她為主了。」

  「什麼？」

  小衡吃了一驚。

  「你怎麼看出來的？」

  「氣味。」

  「唔。」

  小衡點點下巴。

  似乎十分相信靈川的判斷。

  「我懂你意思了，可是這不對吧。」

  她皺起眉頭：「大姐姐分明說過……」

  「對，她說過，除了神明本身，沒人能駕馭神物。」

  「可是。」

  「剛才那個女人，不是神。」

  小衡可憐的腦子總算是轉過了彎。

  她微微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你說過，那個女人身上有和她的神魂相近的氣味。」

  「不會把，難道是……」

  靈川搖搖頭。

  「不可能，如果她們是同一個人，你我不可能看不出來。而且神明的身軀和神格一旦分開，就會陷入沉睡。空明谷那邊的情況你知道。」

  小衡剛剛亮起來的眼睛倏地又暗了下去。

  「我知道，大姐姐的神格的確被分離出來了，就，就沒有萬一嗎？」

  「有一種可能會讓我們都認不出她，入輪迴。」

  小衡看向她。

  卻見靈川搖搖頭。

  「但是不可能，哪怕沒了神格，神的身軀和神魂也不是普通輪迴道能夠容納的。」

  小衡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你想說什麼？」

  「這個女人身上，可能有她的血脈。」

  靈川這句話說得有幾分艱難。

  甚至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不過他很快恢復了沒什麼表情的臉。

  「血脈？啥意思？」

  小衡有些摸不著頭腦：「大姐姐的孩子麼？」

  靈川沉默片刻。

  「神是不能和凡人結合的，就算能，也不會有後代。」

  「哦對，想起來了。」

  小衡點點下巴：「大姐姐說過，神的力量太強大了。當年她好像對這方面的事情很有興趣，還逼著我給她查古籍。」

  「她可能將自己的神魂分離了出來，以力量的方式封印到了人類或者某樣物件身上。」

  「你說……永明火？」

  「嗯。」

  靈川看向窗外深沉的夜空。

  雖然清靈山離城市很遠，但山腳的小鎮村莊早已步入現代化步伐。

  燈光和聲音在山腳亂竄，以他的視力和聽力來說，一切都清清楚楚。

  這裡熱鬧得有些煩人。

  靈川悠悠道：「如果她真的出於某種原因將一部分神魂和永明火融在一起，如果能將這份神魂分離出來，加上神格，也許……」

  「靈川。」

  小衡的聲音忽然嚴肅起來：「如果那麼做了，寧雨欣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