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惡狠狠地說：「人家是什麼人，也是你能在這議論的。別說人家就是大晚上游個園子，就算是去殺人放火的，我們都惹不起，知道麼？」
那清潔工無端被凶了一句。
瑟縮一下，不敢說話了。
「是是。」
「嘖。」
保安嘆了口氣：「你這新來的吧，這裡可不像是你們那些外面掃大街的工作，一個伺候不好，水深得很。以後長點記性，別亂說話。還有你們，一個個也都聽清楚了。」
「是！」
人群中。
那個被罵了的清潔工默默退到角落。
眼底忽然一閃而過一抹奇異的光。
顧寒一路閒庭信步地往碑林的方向走去。
他走路的姿勢相當好看，夜色里起了一層朦朧的薄霧，直接給他添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感。
顧寒一路來到了碑林面前。
他沒有第一時間進去。
也沒像寧雨欣說的那樣拿出陰魂鈴。
而是在附近等了一會兒。
然後給手機里的某人去了條消息。
隨後才慢悠悠地拿出引魂鈴，左右晃悠了一下。
鈴鐺的聲音清澈悠遠。
一團若隱若現的火焰附著在上面，映得人連心裡都多了幾分溫暖。
「咦，你又是誰？」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忽然出現在顧寒耳邊。
他循聲看去——第一時間差點兒沒看見人。
眯了眯眼睛才發現在自己面前兩米左右的地方，一簇橫生出來的竹葉山，站著個巴掌大小的小人。
要不是眼尖。
還真要被略過去。
小人也正在打量著他。
「你身上有那個大壞蛋的氣息，你是她找來的？」
顧寒頓了一下，耐心地糾正道：「寧寧不是大壞蛋。」
也算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就是小衡？」
小衡嘟起嘴，明顯對剛才顧寒的「頂嘴」很不滿意，但不知道為什麼，也沒有繼續糾結這個話題：「是我，找我有事嗎。」
「我從寧寧那聽說了你和碑林之中那位的事情，鑑於碑林如今是我的地方，所以我必須來問個清楚。」
「什麼？」
「你和你那位大哥哥，為什麼想復活。」
「……復活？」
顧寒鼻樑上掛著的防藍光眼鏡還沒有摘下來，他略一垂眸，被鏡片越發冷卻的目光就顯得更加的冷若冰霜。
他盯著小衡：「鶴歸園的風水在二十年前落成，那個時候你們已經在這裡的待了許久許久了，對嗎。」
「是又怎麼樣？」
「我不覺得來找顧老爺子的那個風水師注意到了你們的存在，如果真的是沖你們來的，不至於這二十年都對你們不管不顧，也沒有任何過問的意思。」
顧寒的語氣相當勻速。
聽起來不急不緩。
卻莫明給人一種往外冒著寒氣的感覺。
小衡盯著他。
神色緩緩地沉了下來。
顧寒仿佛沒看見，繼續道：「但是這整個澤水相卻又都仿佛是為了給你和你那位大哥哥恢復力量用的，這兩者是乍一看是矛盾的，其實也能找到合理的解釋。」
小衡：「什麼解釋？」
「那個風水師，其實並不存在，對嗎？」
「……什麼意思。」
「那個風水師就是你。」
顧寒眯了眯眼睛。
從他的視野里。
小衡身上蒙著一層淺淺的光華。
星星點點的綠色光點螢火蟲一般飄在她身周。
那種顏色十分眼熟。
就跟他小時候在顧老爺子身上看見的一模一樣。
在聽寧雨欣說起這個小衡的事情時他就隱約覺得不太對。
這個小衡表現得天真又單純，全無防備心。
卻對她自己是如何甦醒以及風水師的相關事情緘口不言。
這裡被淨化過的澤水之相匯聚了能讓她口中的「大哥哥」甦醒的力量，她知道這點，卻對牽扯其中的風水師完全不提。
就好像根本沒見過這個人似的。
可如果小衡對道士一職的人這麼敏感——寧寧只是進去溜達了一圈，就跟了她一路。
當時怎麼就沒像對寧寧這麼警惕一樣對那位風水師呢？
難不成這位幾百年都沒成長的「天山童姥」在短短的二十年裡忽然無師自通地成長了？
寧雨欣應該也是隱約察覺到了不對。
才會讓他來套話。
不過她應該是沒想得這麼深。
畢竟寧雨欣那人雖然聰明，身上卻依舊帶著一股天真。
小衡一抬頭。
對上了顧寒的眼睛。
她皺了皺稚氣的眉：「原來是這樣，你能看見。嘖，真是個熟悉得令人討厭的技能。」
顧寒：「不裝了？」
「裝？」
小衡皺起了可愛的圓臉，氣笑了：「我裝什麼？人類，就憑你，有什麼可讓我裝的。」
「你們的甦醒是你自己親手促成的，我只想要知道你們的目的，到底想做什麼。」
小衡直接在竹葉上坐下了。
長袖交疊。
看上去竟然有幾分說不出的優雅。
她似乎是想冷笑。
但又想到了什麼，把嘲諷的笑容收了回去。
「看在你好像跟那個大壞蛋很熟的樣子，我不計較你的無禮。目的？沉睡太久想要重新醒過來看看世界需要什麼理由嗎……咦。」
小衡看著顧寒。
忽然愣了一下。
「你是那個……陰童子？」
顧寒表情沒什麼變化。
甚至沒在乎陰童子這個幾乎給他帶來童年陰影的詞彙。
「看來寧寧的面子上，你跟寧寧很熟嗎。上次在碑林應該是你們的第一次見面吧。」
「嘖。」
小衡撐起下巴，卻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悠悠道：「早知道你這小鬼這麼難纏，當年就沒必要在你身上下個封印，替你維持這麼久的平衡了。」
顧寒一愣。
「……什麼？」
「你難道沒察覺到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哦，看來是不知道。」
顧寒長久凝固，幾乎沒有任何破綻的臉上出現了一點縫隙。
這畢竟是他連寧雨欣都沒有告訴的事情。
就這麼被人一口道破。
還是個他認為心懷不軌的老妖怪。
自然會吃驚。
小衡卻沒有深入說下去的意思，只是緩緩道。
「你生來就是鬼身，而且帶著滿身煞氣，是天生的不祥之物，遲早會成為人間的禍害，即使被封印延緩，也不會轉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