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雨欣左看右看。

  沒有從這黑影身上看出絲毫受傷的樣子。

  哦，她自己倒是瘋狂喊疼。

  但能叫這麼大聲就知道根本沒什麼事。

  寧雨欣皺了皺眉。

  這還是頭一回。

  想了想，她又在手裡凝聚了一團火焰。

  刻意將威力減弱到最低，然後聚火成棍，缺德又不客氣地在小黑影翻滾的身軀上敲了一下。

  「唉喲！」

  觸感很不錯。

  小黑影叫喚得更大聲：「很疼啊，你聽不到嗎！壞人！」

  很好。

  看來不是偶然。

  這小東西在某種程度上似乎真的不太怕永明火。

  這還真是聞所未聞。

  寧雨欣想了想。

  「那個什麼，你叫什麼名字？」

  「我憑什麼告訴你！」

  「不告訴我，我明天就去把你家大哥哥睡覺的地兒給拆了，讓他這輩子都睡不好覺，天天失眠、發瘋。」

  小黑影：「……」

  她漸漸安靜了下來。

  好半晌才顫抖著聲音說：「不，不要，不要打擾大哥哥了，要是沒有遵守約定，大姐姐就不會再回來了，我們……」

  寧雨欣吐吐舌頭。

  真好騙。

  她清了清嗓子：「放心吧，我暫時還不想做這種事，但是你要回答我的問題。」

  小黑影連忙說：「真的嗎？」

  「……當真是真的。」

  「好，你問吧，我都告訴你！」

  寧雨欣：「……」

  不是。

  這麼單純，她都有負罪感了。

  小黑影跳了幾下。

  匯聚成了一個小小的人。

  巴掌大一個，但從五官和身量來看，應該是十三四歲的少女，穿著一身不知道哪個朝代的襦裙，人長得怪可愛，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珠——這形象更可憐了。

  不是。

  這是哪門子的陰魂。

  怎麼還能變大變小？

  「你問啊！」

  小女孩急了，似乎是生怕她反悔去找她「大哥哥」的麻煩。

  寧雨欣只好暫時按捺下心裡的罪惡感，板著臉，清了清嗓子開問。

  「你叫什麼名字？」

  「小衡。」

  「哪個字？」

  「我也不知道，大姐姐說是杜衡花的衡字。」

  寧雨欣瞳孔一縮。

  她現在幾乎要對這兩個字起條件反射了。

  又是杜衡。

  難道又跟洛神有關嗎？

  她連忙問：「你剛剛說大哥哥在鶴歸園裡沉睡，他睡多久了？」

  「鶴歸園？」

  小衡歪了歪腦袋：「我不知道，我們一直都在這裡，按照人間的時間，大概是三百年了。」

  多少？

  寧雨欣差點兒被自己口水給嗆到。

  三百年？

  她忍不住打量起坐在她手腕上的小人兒：「三百年，也就是說你至少三百歲了？」

  「我已經五百歲了。」

  小衡嘟起嘴巴：「大哥哥比我的年齡更大，對現在的你們來說，我們是前輩，明白嗎大壞蛋？」

  寧雨欣：「……五百歲這麼弱？」

  不是。

  就算是個只管吃飯的廢物，飄個五百年也至少積蓄起了堪比惡鬼的力量了。

  怎麼這位……

  寧雨欣看著自稱小衡的少女禮貌又矜持地坐在她的手腕上，派頭倒是足，可是這力量吧……她感覺自己一個翻手就能把這位給徹底掀翻了。

  一陣稍微大點兒的風都能讓她栽個大跟頭。

  害人只能讓燈閃爍……

  五百年……五年倒是差不多。

  大約是她鄙夷的目光太過明顯，小人兒一下就發了飆：「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我的力量都用來讓大哥哥好好睡覺了，只是沒人知道而已！」

  「你剛剛一直在說的這個大哥哥，他到底是誰？」

  「大哥哥就是……」

  「我知道你大哥哥就是你大哥哥。」

  寧雨欣把自己扔進沙發里，按了按眉心。

  跟這不知是真是假的五百歲小孩說話格外耗費心神。

  不過這一下倒是讓她想到了件事。

  寧雨欣動手身上畫了個屏蔽的陣法。

  又用永明火徹底加固了。

  確保雲遊就算突然「詐屍」，又從她身上冒出來，也聽不到二人的對話。

  做完這道保險，她才沖小衡擺擺手：「咱們別說廢話，我問的是你大哥哥的名字，這總有吧？」

  「有。」

  「什麼？」

  「大姐姐叫他小石頭。」

  寧雨欣：「……」

  行。

  她咬咬牙：「那那位大姐姐又是誰？我問的是名字，還有身份。」

  說實話。

  寧雨欣感覺自己已經不對這個小衡抱有幻想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

  這次小衡居然格外嚴肅地回應了：「大姐姐說自己叫洛蕪，是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我從來沒見過像她那麼厲害的人。如果不是她，所有的人都要被逆流而上的忘川淹沒，陰陽崩塌，天地都會陷入混沌。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大哥哥第二好，唔，我是第三個。」

  寧雨欣一愣。

  等等。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為什麼她從未聽說過歷史上有過這樣的劫難？

  她垂眸。

  等一下。

  洛蕪、逆流而上的忘川、她那個世界末日一般的夢境、迎著江水而上的藍色身影……

  她開口。

  感覺聲音有些說不出的啞。

  「你說的大姐姐，不會是洛神吧。」

  小衡好奇地看了寧雨欣一眼。

  「咦，你怎麼知道？人們確實這麼叫她，但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稱呼，她說自己有名字的。」

  寧雨欣感覺喉嚨有點發緊。

  沒想到半夜走了一趟碑林。

  帶了個小尾巴回來。

  一問，居然是五百年前洛神的跟班兒。

  這也太魔幻了吧。

  不過……

  寧雨欣的直覺在告訴她。

  這個小衡並沒有撒謊。

  想了想，她問：「那你又是怎麼回事，如果你是洛神的跟班，怎麼會這麼弱？」

  還有她口中的那個大哥哥。

  聽起來那位才是跟洛神有更多交集的人。

  這樣的人為什麼會睡覺鶴歸園裡。

  不，不對。

  小衡說他們一直都在此地。

  那麼當初那個風水師將鶴歸園建在此地，不就是衝著這倆來的嗎？

  風水師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顧家在其中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寧雨欣腦子裡忽然又蹦出一團亂麻。

  下意識想找顧寒捋一捋。

  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嘖。

  果然由奢入儉難。

  偷懶一次就次次想著偷懶了。

  現在顧寒還在應付那些貴族世家們，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讓他分心。